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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推荐] 地理学史研究范式——科学地理学史与知识地理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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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8 16:40: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geonet 于 2019-2-18 19:44 编辑

地理学史研究范式——科学地理学史与知识地理学史
孙俊1,2, 潘玉君1,3, 武友德4, 赫维人1        
2014699
摘要
关键词: 地理学史研究; 科学史; 知识史; 科学观; 科学史观; 编史性质; 叙事模式
1 引言
20世纪初赖特 (John K. Wright) 呼吁研究地理学史以来[1], 地理学史研究文献逐渐增多, 20世纪80年代已蔚为可观, 此后更为重要的是编史方法论问题了[2, 3]。当前地理学史编史方法论有两条比较重要的主线:一条是对传统编史方法论的反思, 这条主线主要是对地理学史辉格主义倾向的批评, 尤其是针对实证主义地理学史所假定的欧美地理学标准、国际主义和强纲领式的“ 古代思想的现代解读” [4, 5, 6]。这条批评性的主线导致了将地理学视为反映社会文化观念的“ 历史语境主义编史方法” [7](historical contextualism historiographical metodology), 平衡跨文化研究中还原论与建构论双重意义的“ 格义” 和“ 反向格义” 方法[8], 弥合进步的、成功的、理性的实证主义编年史线性谱系 (linear genealogies) 忽视其他部分的“ 反事实方法” (counterfactual approach) [9]

另一条主线是试图从元科学(science studies)中寻求新的研究方法, 比如利文斯通 (David N. Livingstone) 呼吁地理学史家关注一般科学史[5], T J.巴恩斯 (Trevor J. Barnes) 将科学知识社会学 (SSK: Sociology of Scientific Knowledge) 引入经济地理学史研究[10, 11, 12], 温赖特 (Steven P. Wainwright) STS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tudies) 研究方法论引入地理学[13], 孙俊引入语境论以解释中国地理学史研究方法论的演变等[14], 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地理学史研究与一般科学史研究方法论脱节的问题。

两条主线的共同特征是消解实证主义地理学史的普世性和超历史性 (激进地是无历史性) 价值标准, 试图说明地理学在本质上与社会文化是一个关联性统一体, 地理学史必须反映地理学与人、地方、社会和历史的关系。由是, 本文将阐述当前两种主流地理学史研究范式的区别与意义, 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一方面, 本文以对中国学者具有足够影响的《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为文本, 分析其科学地理学史范式的由来, 然后结合对科学地理学史研究范式的反思阐明其特征和不足; 另一方面, 集中于知识地理学史的兴起, 这主要是基于对科学地理学史的批评, 并比较说明了其有益启示。

本文采用的是编史学的方法论, 关注地理学作为一个学术史领域的“ 哲学、理论和方法论” [15]3。这样的工作国内外主要有美国地理学知识领域演变的研究[16], 唐晓峰[8]和孙俊等[14, 17]对中国地理学史编史方法论的认知, 这些研究将会在下文提及并归类。本文所用的“ 科学地理学史” (science history of geography) 指的是以现代地理学为参照系的编史方法论, 在这个编史方法论中暗示了地理学的“ 科学背景” , 建构的历史必然地属于科学的发展史, 其目的是建构狭义的“ 科学地理学” 的发展史; “ 知识地理学史” (knowledge history of geography) 指的是将地理学置于不同语境的编史方法论, 并不要求从科学的标准出发来编史, 其目的是解释地理学在不同时代不同地方的实际意义。在这个意义上, “ 科学地理学史” 是“ 知识地理学史” 之一种。在地理学作为一套知识体系的层面上, 唐晓峰将其分为具体的地理学知识、概念化地理学知识的地理观念、系统化地理观念的地理学理论三个层次[18]5, 若用这三个层次来套的话, 科学地理学史表现为一种“ 自上而下” 的历史设计 (historical design), 而知识地理学史则是一种“ 自下而上” 的诠释。

2 科学地理学史的由来及局限
2.1 科学地理学史的由来
能够归入科学地理学史的著作, 包括国内学者所熟知的《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由于中译版本书名不同, 下文将以全称指该著, 以《地理学思想史》指詹姆斯版本[19], 以《所有可能的世界》指马丁版本[20]), 该著被称为是“ 教科书式的编年史 (textbook chronicles), 指的是不强调地方性的“ 非地方主义者” (non-regionalists) 的历史[4]; 以及迪金森 (Robert Eric Dickinson) 和霍华斯 (Osbert John Radcliffe Howarth) 所著《The Making of Geography[21]、迪金森所著《The Makers of Modern Geography[22]、弗里曼 (Thomas Walter Freeman) 所著《A Hundred Years of Geography[23], 被利文斯通称为是一种“ 辉格主义” 地理学史, 是以现代地理学的标准来评价、书写的地理学史, 与书写历史的合法性有联系的是一种地理学“ 进步” 的国际主义重构, 是一种选择性的、歪曲的、理想化的历史[5]; 梅休 (Robert J. Mayhew) 的意见则还包括麦金德 (Halford J. Mackinder)[24, 25, 26]、哈特向 (Richard Hartshorne)[27]和索尔 (Carl O. Sauer) 的论著[28], 并称其编史方法论为“ 本质主义” [29]

科学地理学史并不是科学史的例外, 相反, 其从科学编史方法论那里继承了足够的思想, 但至今未有系统的论证, 下文以《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详细论述。当然, 由于该著的作者并不像约翰斯顿 (Ron J. Johnston) 和克拉瓦尔 (Paul Claval) 那样对他们的编史方法论给出了足够的思想来源[30, 31], 以便读者能对其编史方法论进行足够的论证(比如约翰斯顿的著作[32]), 因此, 需要充分考虑其与一般科学编史方法论的共通内容。

科学编史方法论在根本上肇始于科学史学科的创建人萨顿 (George A. L. Sarton)。萨顿有很大的抱负, 他说:“ 科学的存在和它那惊人的一致性, 同时证明了知识的统一性和自然界的统一性。科学的建立过去是, 现在仍然是不同民族的、不同国籍的、不同信仰的、不同语言的人们共同完成的” [33]。他试图将科学的进步视为人类进步的核心, 并创造了他的“ 新人文主义” 。与这种抱负及情感不协调的是, “ 萨顿式” (Sartonian) 科学史往往被贴上很多看起来消极的标签, 比如“ 辉格主义” (Whiggism)、“ 本质主义” (essentialism)、“ 科学主义” 、“ 编年主义” (anachronism)、“ 进步主义” (triumphalism)、“ 现代主义” (presentism)、“ 欧洲中心主义” (Europe-centralism)、“ 欧美中心主义” (Anglo-American centralism or Euro-American centralism) 等。这正如后来学者所总结的:“ 在前库恩式的科学编史学中, 科学被整体上看成是进步的主要例证……这种进步式科学编史学的主要特征是给予真理、本质、原因和合理性这些少数的知识概念优先权。典型地, 科学被理解成一种通向自然世界的真理方向。” [34]因此, “ 科学没有国界” 是“ 萨顿式” 的科学史一条“ 四海皆准” 的铁律, 通过萨顿的“ 新人文主义” 建立起了一种科学的“ 新国际主义” , 世界不同地方的科学被平直地划在“ 百川归海” (many rivers, one sea, or oceans of European science) 范围内, 只有一种科学是普遍的, 那就是欧洲近代科学, 其他地区的科学只是在为其作准备而已, 甚至入不了这个主流。

“ 萨顿式” 的科学史暗含了科学在欧洲建立并传播到世界其他地方, 以欧洲科学中心为起点, 科学向非欧洲地区填充, 形成“ 欧洲— 边缘” (European-Periphery, or centre-periphery) 叙事结构。这种结构中, 两个典型的研究领域是“ 接受性研究” (reception studies) 和“ 殖民研究” (colonial studies)[35]。其中, “ 殖民研究” 的代表人物是萨顿的高徒巴萨拉 (George Basalla), 其“ The spread of Western Science” 是“ 殖民研究” 的经典文本, 在该文中他将现代科学由欧洲传向非欧洲国家用三阶段模型来建构了一条历史线索:第一阶段, “ 非科学社会” 成为了欧洲科学的资源, 主要地是欧洲人将非科学国家的自然史、地理学与天文学等知识带回欧洲评估利用; 第二阶段是一个“ 殖民科学” (colonial science) 阶段, 非科学国家的科学训练、建制和研究兴趣很大程度主动或被动地由科学中心 (即欧洲科学国家, 下同) 文化所塑造; 第三个阶段, 非中心国家开始独立地从事“ 西方科学” 研究, 实际上是欧洲科学移植过程的完成阶段[36]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虽然没有提及萨顿, 但可以判断为一部典型的“ 萨顿式” 地理学史。除前述学者的批评外[4, 5], 实际上, 从科学标准到编史方法论,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都与“ 萨顿式” 科学史毫无二致。翁齐浩曾说《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是按库恩 (Thomas Kuhn) 的“ 范式” (paradigm) 理论来撰写的, 但没有给出进一步的证据[37]。实际的原因是, 首先, 该书以“ 一套能被一批学者所接受的概念或者形象体系, 同时有一套被普遍接受的提出问题和寻找答案的方法” 为纲来组织叙事框架[18]3, 也就是坚持了前库恩式的科学标准。其次, 在科学史观方面, 该书声称:“ 在某些时期, 当辉煌的直觉知识闪现出明亮的光彩时, 新的重大的概念就提出来了。作为假说提出的新概念引起了一阵新的实验性观察, 因为这些概念常常扩展了人类感觉的范围。新的观察可能表明了一个假设的不合理, 于是它就被一个新的假设所推翻, 或加以重要的修改。这些时期是重大的进步时期” [18]7, 地理学就是通过这些时期发展的, 主要包括希腊时期、16-17世纪、二战时期三个革命性的时期[18]8。这里的科学史观主要是库恩的, 因为库恩与萨顿科学史观的根本区别是库恩认为科学的进步是通过革命而实现的, 而萨顿的科学史是累积进步的历史[38]

因此, 在《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中没有看到与库恩科学观和科学史观相左的地方。库恩是科学史中“ 萨顿式” 与后来形形色色的批评理论的分界点, 那么为何《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还会陷入“ 萨顿式” 的编史方法论中?实际上, 库恩是科学史研究的哲学传统和社会学传统的桥梁。科学史的社会学转向始于默顿所建立的科学社会学, 特别地是默顿1942年所建立的“ 默顿规范” (CUDOcommonality or communism, universalism, disinterestedness, organized skepticism)[39], 沿袭了逻辑经验主义哲学观, 并且注重社会建制研究, 未对科学内容“ 染指” , 也就一定程度上与科学实在论的科学空间保持了一致。科学史的社会学转向对科学史研究产生足够影响的是第一代SSK代表人B.巴恩斯 (Barry Barnes) 和布鲁尔 (David Bloor)。他们不满于“ 默顿规范” 的信条, 通过对库恩理论的进一步激进解读, 自称是受到库恩思想的启示而提出著名的“ 强纲领” (strong programme) 信条:因果性 (causality)、公正性 (impartiality)、对称性 (symmetry) 和反身性 (reflexivity)[40, 41], 但库恩本人却不堪爱丁堡学派对自己的激进解读, 提出强烈抗议[42]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所继承的只是库恩科学史的哲学传统 (前库恩传统), 没有包括社会学传统 (后库恩传统)。换句话说,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在科学观和科学史观表现出两面性:对“ 萨顿式” 科学观和库恩科学哲学传统科学观的继承, 对“ 萨顿式” 科学史观的放弃转而接受库恩的革命科学史观。这就很容易与“ 萨顿式” 的“ 殖民研究” 倾向保持一致。《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对世界近代地理学给出了一种典型的“ 殖民研究” 的解释:“ 当符合这三个条件时, 新的专业领域就产生了。从研究对象, 到学科、到专业, 到专业的传播, 这构成了一个研究领域发展的过程” , 并在序言断言:新地理学从德国开始, 然后传播到法国、英国和俄国, 再传到美国, “ 在上述五个国家中, 由于对地理学性质这一问题的不同回答, 导致产生了地理学上的不同的国家流派。地理学通过这五个国家传播到了全世界” [19]3-4

2.2 科学地理学史的局限
科学论地理学史产生的根本原因是在编史方法论上遵循了严格的强纲领“ 科学论” 标准。根据这样的强纲领标准, 在近代地理学以前, 不存在地理学, 只存在关联的实践 (reference practice of geography [as a modern discipline])。这就意味着, 在近代之前的那部分关联的实践, 是通过“ 关联性” 而建构起来的, 这是《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被称为“ 时代误置” (anachronisme) 科学史的原因, 尽管梅休在提及这类编史时没有直指《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6]

因此, 《所有可能的世界》本质上是一种切合理解现代地理学的强纲领建构的历史。这种建构的历史具有相当的局限性, 主要体现在如下方面:

其一, 这样的历史是抽空了的历史。因为在这样的历史中, 社会文化对地理学的发展被当作一种外在的力量, 要么促进地理学的发展, 要么阻碍地理学的发展。比如, 地理大发现、两次世界大战成了地理学发展的根本性外在动力, 但同时却又是世界某些地区的灾难性事件; 而与之对应的, 中世纪的西方地理学, 有种强烈的神学、黑暗、捏造的感觉, 似乎对地理学的进步没有什么贡献。因此, 赫弗南 (Mike Heffernan) 批评道:“ 直到最近, 地理学史都是将不同地理学的复数的活动、视角用狭隘的、非批评性的术语写成合法于现代的历史。地理学史都表现为一种智力真空, 独立于外部的经济、社会、政治或文化力量。” [43]4他所指的这类历史显然指的是科学地理学史, 因为这样的历史通过“ 自上而下” 的叙事模式组织材料, 并不关心与“ 科学” 无关的事, 或者将其作为一种潜在的背景而不是知识生产的内在逻辑。

其二, 这样的地理学史是均质的、线性进化的历史。在这方面, 在欧美传统地理学内表现为一种平直的进化史, 地理学史家可以按现在的标准来寻找地理学发展的最早起源。对此, 梅休曾有两个典型的评论:“ 本文从麦金德、哈特向和索尔所认为的现代地理学‘ 创建人’ 开始讨论。他们发展了一种‘ 本质主义’ 编史学:假设地理学本质上是一种科学, 以此标准评判地理学史, 将近代时期置于这样的地理学的开端” [29]383; 后来又进一步认为“ 哈特向和索尔都企图说明地理学是什么样的以及应该如何, 用以证明地理学史的书写说明了地理学一直是这样。更确切地说, 两人都发展了‘ 真正’ 的地理学的起源史, 地理学应该是这样的历史, 在本质主义的框架内寻找过去发现这种探索的重要学者。” [6]21而在欧美地理学传统之外, 则很容易出现对立的情况, 因而才被部分学者称为是一种“ 国际主义” 。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作者可能意识到了这种局限, 在序言中明确地说:“ 一开头, 就应当承认, 必然会有某些内在的偏见。我们是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的观点来看待全部历史思潮的” [18]2。但作者并没有进一步说明这样做的原因, 以及这样做隐藏的方法论问题, 或许, 作者只是想建构地理学的发展史。

但我们可以进一步发问, 既然欧美的地理学史可能建构起来, 那么欧美以外的为何不能建构起来呢?根本的原因在于, 既然认定了近现代地理学是欧美地理学传统的产物, 那么从其古老的知识体系中来建构这样一条历史线索就是很自然的。这样一来, 即使有“ 时代误置” 的问题存在, 从欧美传统知识体系中来建构欧美近现代地理学起源史的行径也是合理的, 其他与欧美地理学传统不符合的知识传统, 在这条历史中将是不适宜的。所以, 赫特纳在《地理学— 它的历史、性质和方法》中声称:“ 若是我们把中国的地理学, 我们的文化区域以外最重要的地理学, 牵连在一起, 这对于理解现在的地理学, 恐怕没有多大帮助; 这样做恐怕反而把叙述时所保有的前后一贯的线索打断” [44]2。《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遵循了这条逻辑, 从对“ 两小儿辩日” 的评论中可以看到作者将中西两种知识传统对立起来了[28]69。不过, 这种对立可能无意中来自李约瑟的问题, 因为该著关于中国地理学部分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李约瑟 (Joseph Needham) 和王龄所著《Science & Civilisation in China》第三卷中地学部分第三章地理学[45, 46], 只是一个简写版, 这就很容易导致“ 李约瑟问题” 在地理学中的翻版。

这导致在《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中中国这样的地理学古代传统 (详见下文) 根本上是成问题的。中国地理学者对该著评论甚高的同时往往指出其对中国地理学史挂一漏万, 语焉不详[46, 47]。而实际的情况则是无论作者如何努力, 中国古代地理学的篇幅都将是非常有限的, 甚至“ 时代误置” 的问题将与篇幅成正比。

再次, 这样的历史是一种不连续的历史。在这里, 不连续指的不是时间上的不连续, 而是知识体系的不连续。梅休曾批评地理学史家过度重视地理学的近期而忽视更早的时期, 这将导致一种“ 删节的地理学史” (truncated geography's history)[48]18。利利 (Keith D. Lilley) 进一步指责将地理学的中世纪历史交给非地理学家书写, 并且指出了这种忽视的危险:一方面, 我们自己否定我们学科历史过去的重要部分, 削减地理学的“ 领地” ; 其次, 进一步地巩固了地理学始于近代时期的偏见[49]150。下一节还将讨论到, 这种削减的地理学史实质上与历史没有同步。

最后, 这样的历史注重的是进步的历史, 因此, 当女性主义地理学出现时, 这样的历史便表现出男权主义的色彩[50, 51], 优先权的色彩 (甚至导致了非欧美国家寻找自己的地理学之父, 并声称是某领域的成就与欧美相当甚至更优, 这是对欧美主导的科学地理学史的合理反抗), 更不用说殖民研究色彩了。这样的历史很自然地表现出对进步或成功的赞赏, 对退步或失败的无视或解释的进步主义标准。

尽管如此, 本文并不准备将科学地理学史与知识地理学史对立起来, 相反, 两者有结合的可能性。贾丁 (Nick Jardine) 的评论非常有建设性:“ 假如不是贫乏的话, 没有主位的客位科学史是空洞的, 因为它不能参与到过去科学实践者的生活世界中去。……没有客位的主位科学史是盲目的, 因为它任意性和盲目性使其放弃了过多的有益于研究历史生活世界的自然的和社会的知识。” [52]275这里所说的没有主位的客位科学史, 就是对实证主义科学史的批评, 只不过用人类学的术语说出来而已。又或者参考冯友兰对“ 中国哲学史” 与“ (欧美) 哲学在中国” 的区分[53]6-7,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所写的中国地理学史的古代部分只是“ (欧美) 地理学在中国” 而非“ 中国地理学史” 。因此, 科学地理学史的主要功能是在建构的侧面上提供了一幅可供参考的地理学发展史, 但这其中也暗含了极大的陷阱。一定程度上, 要尝试消解上述问题, 或者说是种种对立, 从知识论的角度来编史可能是一种可取的途径。

3 知识地理学史的兴起与叙事模式
3.1 知识地理学史的兴起
“ 地理学史应该与它自己的过去相联系, 在过去的历史中来理解, 而不是能被现在的实践所能理解的眼光。” [29]383梅休的这句话被频繁引用, 代表着本文所称的地理学史研究的知识论转向被正式认可。

知识地理学史的兴起, 按格里克 (Thomas F. Glick) 的编史考察, 最早可能是1980年代的事。格里克声称:“ 在过去几年中出现了一些能够满足艾 (H. Aay) 所要求的一种批评性地理学史, 他们的目标是解释, 而不是简单地将古今地理学家的业绩进行编目” [54]277。格里克认为, 这样的著作已经从根本上逃离了教科书式编年史的方法, 这样的地理思想 (ideas) 被看作是不连续的, 超越了自身领域而致力于在智力和社会过程中构造概念, 这种新地理学史与现在 (当时) 的科学史致力于统一内史论者的内史认知倾向和外史论者的社会和制度史认知倾向保持了一致。

在知识地理学史的建构中, 唐晓峰、利文斯通、梅休等的工作有三个共同特征:其一, 更注重应用“ 地理学知识” 一词的不同内涵; 其二, 将地理学、地理学知识、地理学传统的发展视为多元的、变化的; 其三, 更关注地理学知识生产对应的社会形态及其相互关系的影响。严格地说, 在他们看来, 当使用“ 地理学” 一词于近现代之前时, 是一个广义的涵义, 而涉及到近现代时才是狭义的。即使到了现在, 哈维 (David Harvey) 仍然声称:“ 我用复数的‘ 知识’ 是因为我认为, 即使在学术领域中, 假设能够对所称的‘ 地理学’ 作一成不变的理解或统一知识领域的理解是危险的” [55]209, 更何况在古代呢?

知识地理学史是在批判传统科学地理学史基础上前行的, 这一点从前文的论述已见端倪了。值得指出的是, 知识论地理学史如何能够超越科学论地理学史, 又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地理学史研究知识论转向的综合性代表首先要算是利文斯通的《The Geographical Tradition》一书了[56]。该书被评论为“ 已撰写的最好的学科史” [57], “ 精心杰作……在已写的地理学史著作中是无与伦比的” 等[58]。该书的中心目的是:“ 以特定的观点说明过去的地理学像什么” [56]30; “ 地理学不仅从事于发现世界; 她也创造世界” [56]168, 但该书对女权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反映不足[59]。特别重要的是, 利文斯通坚信“ 地理学意味着不同的人们在不同的地方是不同事物, 地理学的‘ 性质’ 总是协商性的” [56]28, 并且, 利文斯通主张地理学所拥有的应该是复数的想象、传统、历史, 而不是单数的[60]。因此, 利文斯通的思想实际上为地理学史的知识论转向打开了极为重要的方向。

传统的科学地理学史问题导致了地理学史家追问“ 地理学从何时开始?[61]比如, 传统的定论认为英国地理学始自1887年麦金德被认命为第一个现代大学地理学者。但威瑟斯 (Charles W. J. Withers) 和梅休认为这样的观点建立在一系列假设之上, 特别是地理学的存在必须具备现代大学学科的特征。这将导致一种误解, 即地理学在此前的大学中要么不存在, 要么仅是现代学科的先兆而已[62]。因此, 他们主张此期的地理学是一种“ 实践的地理学” (practising geography) 而不是“ 科学的地理学” (disciplinary geography, or geography as a discipline):它是地理学, 但并不像我们所认识的那样。赖安 (James R. Ryan) 进一步追问, 威瑟斯和梅休的研究仅是从1580年开始的, 越往前推则解释将越困难, 这意味着, 地理学将是多元起源, 多元轨迹的, 地理学的“ 学科” (discipline) 和“ 论述” (discourse) 之间的边界将会越来越模糊[61]

有意思的是, 赖安讨论“ 中世纪地理学” 意味着什么时, 并不像《所有可能的世界》那样论述得与后来的科学地理学保持一致的步伐, 而是认为应当用地志 (topographical) 证据去研究地理学的演变, 他还在文中例举了此方面非洲、英国等的研究, 并给出了两条颇具启示的结论:一是文学家、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就非常注重地理知识在中世纪的意义; 二是采取多样化的解释策略去研究一系列形象的、形态的资源将对研究中世纪地理知识提供一种对处于支配地位的强调现代的、西方的地理学史足够的方法论和编史学挑战[61]。事实上, 古代地理学知识缺乏现在这样明确的学科边界, 而是广布于神学、自然哲学、地志、探险、野外调查等工作中, 获取地理知识的文本 (texts) 自然要多样化[63]385。因此, 对于古代地理学来说, 并不存在线性的知识生产传统, 而是多元的。与此同时, 这种多元语境的地理知识, 其性质很难说是科学的, 相反, 很可能是世俗的。

因此, 要梳理这样的知识体系, 并辨别其知识性质, 是很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比如, 琼斯 (Rhys Jones) 在论述地理学史研究时提到两方面的原因导致了地理学家们对早期地理学的不安, 一方面是语言问题 (比如拉丁语和古希腊语), 另一方面, 也是最根本的是与晚近的地理学史相比, 更早的地理学史研究可能意味着需要一套全新的地理学知识体系[64]295-296。而某些片断的具体研究, 则揭示了古代地理学知识性质的世俗性。威瑟斯和梅休研究了18世纪的英国地理学, 结论认为18世纪的地理学, 其内容、文本传统和教育实践在不同的体制和国家中进行着, 对于世界地理的了解是科学、艺术和想象的目标。探索世界的新的地理知识对于科学的兴起是至关重要的, 衬托出欧洲的重商主义和殖民主义[65]

简言之, 知识地理学史对“ 地理学知识” 进行了彻底的解构, 地理学知识的积累不再是进步式的, 空洞的, 而是嵌入形形色色社会文化空间的, 被这些空间定义, 也改变着这些空间的认知。赖安将这种考察地理知识在不同地方通过地方化接受的研究称为“ 空间转向” , 而将不同时代地理知识本身的演变的研究称为一种“ 地理知识的历史地理学” (historical geography of geographical knowledge)[61]

3.2 知识地理学史的叙事模式与特征
知识地理学史并不需要科学地理学史那样的一系列前提预设, 其本质上是一种地方的、实践的、解释的科学史, 是一种“ 自下而上” 的叙事模式。国际著名科学史期刊《艾西斯》 (ISIS: 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Science in Society) 近来的一篇评论梳理了科学史研究的10大转向, 其中认为“ 地方转向” 是“ 科学史过去30年中最为重要的转向” [66]119。实际上, 地方转向导致的“ 科学地理学” (science geography, not scientific geography, 是以科学活动为研究对象的元科学之一) 的兴起表征了科学史研究的地方化、实践化、多元化和后殖民等特征, 并显示了地理学对元科学研究中这些转向的足够影响[67, 68, 69, 70, 71]

从地理学史的角度看, 地理学史的这种转向实际上导致了两个重要的研究旨趣的转变:与科学地理学史的线性建构相比, 知识地理学史更注重还原地理知识在不同时代和不同地方的文化涵义; 与此同时, 知识地理学史关注的不是建构一个连续的发展史, 而是解释不同片断中地理学知识的具体性质及其对应的社会文化形态涵义。这必然导致这样的结果, 知识地理学史在编史纲领上缺少科学地理学史那样的强纲领性, 构造的地理学史必然地是异质性的, 差别性的, 非目的论的。从而, 知识地理学史能够一定程度上消解科学地理学史中的虚假承诺及脱离社会文化形态的叙事模型, 在对称性原则下书写多样化的历史而不是将不同传统的历史对立起来, 也就为不同传统的地理学史纳入叙事框架奠定了合法性基础, 这样的历史也将是支系繁多的甚至呈现出破碎化的地理学发展景观。

若我们从寻找地理学之父的问题开始讨论, 那么将会发现, 科学地理学史在处理近代地理学之前存在严重的辉格主义倾向, 或者说较多时代误置的解释, 因此严格地说在近代地理学之前很少有能够被看作是地理学的东西, 那条历史只不过是建构起来的神话[6]。但到了知识地理学史这里, 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地理学史家只消能够揭示出那里的地理学知识性质及对应的社会文化形态即可, 更不必强调地理学知识的科学形态。这样一来, 对于古代地理学史的撰写就有很大的空间。比如在科学地理学史, 对于地理学思想的开端, 往往试图寻找具体的地理知识的萌芽,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从古希腊开始, 中国的学者最往前也只是推到文明出现时的文化遗址解读[72, 73]。实际上, 在文明出现时, 很可能在早期的文明中神创观念都有相当的影响, 但科学地理学史并不关心这样的事。与此相反, 在中国地理学史著作《从混沌到秩序》一书中, 唐晓峰将神创观念置于中国地理学思想的开端地位来撰写, 并被纳入到王朝地理学思想体系的开端[18, 74]

在欧美地理学史中, 神创思想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了中世纪地理学部分, 但令人惊讶的是, 长达十几个世纪的中世纪地理学, 在《所有可能的世界》里竟然不足10(指欧洲部分), 且包括了约6页的旅行记述[19], 中世纪地理学史俨然成了一项被忽略的事业[29, 49]。中国地理学显然在《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中遭遇了这种倾向, 前已述及。但假如儒家被作者看作是一种宗教的话 (因为确实有人这么认为), 那么在马丁版本中直接删除中国近代地理学部分就让人很不解了[20]

对于神话的内容, 科学地理学史往往认为是一种夸张的、捏造的想象, 最多能够被当作是一种文学作品, 比如对于15世纪《约翰· 曼德维尔爵士旅行记》(A illustration in Travels of Sir John Mandeville) 中的插图所反映的海妖、怪人、植物生人, 《所有可能的世界》就是采取了这样的态度[19]115, [20]115, 但实际上, 神话对于古代人来说首要的是一种认知方式。这暗示了理解地理学观念范式的扩大, 或者说地理学史并不应该局限于科学认知的范围。举一个例子来说明, 科学地理学史通常坚持地理学是“ 科学之母” 、“ 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之间的桥梁” 等, 但却导致了意想不到的窘境。因为按照科学地理学史的见解, 随着科学分科的发展, “ 科学之母” 的地理学一直处于被分解的地位, 地理学一直处于挣扎的状态中[75], 又或者形成了20世纪旷日持久的“ 自然” 与“ 社会” 的本体论分离[76], 导致了在全球化时代学科贡献的模糊局面[77], 希望跨学科的“ 地理科学” (Geographical Sciences) 能对此窘境有所改变[79, 80]。从这方面来看, 科学地理学史并没有创造出一条连续的历史, 而是一条插曲史, 并制造了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在编史目的上, 正如梅休在批评他所称的本质主义地理学史指出的, 科学地理学史思想在梳理地理学谱系时存在一种含蓄的假设:“ 在思想谱系中存在自古至今的区分, 在这个链条中越近的思想要么更好, 要么至少‘ 接近于我们’ , 因此对我们更有价值。” [6]31这种倾向并没有考虑到具体地理知识对于社会文化的有效性。比如, 《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在提到中国地理学儒家思想的影响时, 只是说孔子的思想对于减少人与人之间的矛盾非常有效, 但对于地理学理论知识没有什么贡献[19]69-70

与此相反, 在王朝地理学史, 儒家思想被置于中国文化形态中的基础地位[18, 74, 80]。在广义的自然与人文二分传统内, 《从混沌到秩序》一书被认为是揭示了中国古代地理学思想特质的人文方面, 甚或是中国古代地理思想的主体[80]。这样的工作还包括潘朝阳的《心灵· 空间· 环境:人文主义的地理思想》和《儒家的环境空间思想与实践》二书[81, 82]。如前所述, 科学地理学史暗示了自然与人文的二分, 潘朝阳凭借较高的哲学素养, 解释道“ 科学的客观抽象主义, 使人异化成为大结构中的抽象、符号、客观、概念化而非真实的人。科学主义的地理学在这种操作中, 亦急速地由于抽象数理化而丧失了它与活生生的大地联结融合为一的本质” [81]1。进而, 潘朝阳的工作尝试建立一个统一的人文主义世界图景:“ 主张诠释大地之上经由人之存在性活动而创成的存在性空间和存在性环境以及存在性区域, 这样的地理学进路, 是重要的批判科学主义地理学的非实证论、反实证论之地理学, 被称为‘ 人文主义地理学’ ” [81]1, (人文主义地理学) 主张心灵史之地理意义的彰明、地理景观符号的诠释、空间和地方之存在性意义之解读” [81]2。潘朝阳的工作虽然不是以历史为主题的, 但却尝试建立一个统一的地理世界意象, 这个意象的建立是在批判科学实证主义基础上进行的, 而科学实证主义正是科学地理学史的根本性依据。《儒家的环境空间思想与实践》实际上进一步将人文主义地理世界意义表达到了中国传统社会基础性的思想形态中[82]

因此, 知识地理学史关注的并不是建构科学, 而是解释地理, 也就是潘朝阳所说的“ 诠释” 。唐晓峰对这种“ 诠释” 的学科史意义说明了知识地理学史的旨趣首先应是诠释:“ ‘ 思想史’ 要考察古代的思想, 其中必然涉及那些在今天看来是‘ 不正确’ 的地理观念。比如我国古代的‘ 分野’ 说, 从科学的角度看, 显然是‘ 不正确’ 的世界观, 因此许多研究地理学史的书都不注重它, 甚至完全不谈它。但我们考察地理思想史的时候, 却一定要关注它, 关注它的意义。” [18]15正是由于这种对“ 意义” 的关注, 中国传统的历史与地理之间的关系将被彻底翻转。在目的论的科学地理学史中, 如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声称的:“ 盖以便于读史为最终目的, 而研究地理不过其一种工具, 地理学仅以历史学附庸之资格而存在耳” [83]390。而唐晓峰则通过论证后提出:“ 王朝秩序是世上具有统制力量的核心秩序, 中国人开始并逐渐习惯于生活在王朝秩序之中” [18]186, “ 在讲述地理历史沿革时, 历史是一种解释、一种证明。在这里, 不是地理服务于历史, 而是历史服务于地理。” [18]194或者地理与历史“ 可以互相说明” [18]195。显然, 在目的论的科学地理学史中, 这种结论是不可想象的。

这样的诠释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而且可以说, 这样的诠释将大大扩展形成不同的知识载体。比如在中国, 科学地理学史并不关心传统王朝地志的地理学知识, 他们要的是从具有科学味道的文献中寻找足够支撑历史的东西。但在王朝地理学这里, 叙事的主要资料来源, 包括地理志、地方志、游记、古地图、正史、杂史、文集、诗集、民谣、山水画、金石碑刻等等, 考察的依据是文本主体的多样性、选择性、等级性与地理知识的关系以及文本载体与解读关系等[84]

3.3 科学地理学史与知识地理学史的叙事比较
这里有一个重要问题是值得思考的, 大体可以看出知识地理学史与科学地理学史叙事模式差别的一方面。前文已述, 科学地理学史放弃了诸如神学、意象、地志、民俗等方面的考察, 更不用说使用其材料了。但在《从混沌到秩序》中, 一开始就是神话, 写到了大概秦汉正史的出现[18]。至于说地志, 也就是官修正史中的地理部分, 王庸撰中国第一部通史地理学时明确地说:“ 严格地说, 除掉地图和西方科学输入以后的地学之外, 在中国学术史上实在是很少可以称为地理学的。所谓地志, 在分量上是‘ 汗牛充栋’ , 不可胜数, 但论其内容, 却多半是历史性质的。” [85]1, 地志纳入其著框架的原因仅是若地志不纳入地理学, 则似乎无法置于其他学术史中[85]1。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在弁言中称宁愿称所著的《中国地理学史》为《中国地理图籍史》或《中国地图地志史》。但在潘晟那里, 基于知识论的考察, 却将汉、唐、宋三代的官修书中的地理知识体系及其流变建立起来了[86, 87, 88, 89, 90], 这些知识的立足在人文与自然方面保持了一定的平衡, 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从中国古代官修目录中的知识体系出发并一定程度上结合与现代地理学关系建构的可行性。

现在, 通过对比科学地理学史和知识地理学史, 可以得出研究范式的认识 (1)。这里有一个问题, 科学地理学史的进化线索清晰, 但知识地理学史必然导向一种“ 比较的历史” (compare history), 这为形形色色的历史之间的理解制造了麻烦, 除非我们能够解决这一问题。科学史的后殖民研究提出, “ 科学” 是通过将早期林林总总的知识概念“ 类并” (conceptual syncretism) 而缔造了现代科学的[91], 或者是通过“ 知识凝聚” (appropriation of scientific knowledge)而形成现今复数的“ 科学” 概念[92]。因此, 从知识地理学史的角度, 假如能够从概念演变的角度来说明林林总总的地理概念是如何被“ 类并” 或“ 凝聚” 为今天的概念, 其中也会包括着放弃一些概念, 必然能够避免强纲领的叙事并保证诠释意义。这样看来, 科学地理学史是线性地将诸多传统纳入一个传统, 直接放弃了科学传统之外的其他, 而知识地理学史则可以保证其他部分的合法性, 但会呈现一些不连续的状态, 是一种比较史的写法。

      
1 科学地理学史与知识地理学史研究范式的比较
Tab. 1 The comparison of disciplinary history of geography and knowledge history of geography
4 结论与讨论
4.1 结论
地理学思想史是认识地理思想和知识历史的重要窗户, 同时要求通过地理学思想史把握地理学性质[93]。甚至地理学思想史的学习被提上应有的地理学教育日程, 尤其是对于博士研究生来说应成为必修课[94, 95]。这意味着地理学史家在面对历史时应持审慎的态度:地理学作为人类实践活动的产物, 意味着地理学史家不仅要建构历史, 还要解释历史、诠释意义。

科学地理学史遵循了这样的叙事路径:地理学是一门普遍性的学科, 无论何时何地, 地理学的发展都向着现在这个方向前进。很自然地, 这样的历史首先只是一种选择的历史, 用以说明这条历史的材料只限于与科学相关的, 其他的则被大量删节; 这很容易将欧美地理学视为地理学的主流, 因为欧美地理学是近现代地理学的策源地, 从而与非欧美地理学传统的地理学对立起来; 通过遵循进步主义的叙事模式, 地理学史将是抽象的, 它并不关心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地理学对于社会文化的意义, 地理学独立于社会文化的“ 真空” 中, 或者说这样的地理学史以现代科学为目标“ 自上而下” 的组织叙事; 这条历史也自然地缔造了看似连续的历史, 实际上却造成了自然与人文的二分, 在科学分化大潮中逐渐失去应有的阵地。

知识地理学史是一种“ 自下而上” 的构造, 在这条构造逻辑中:科学地理学的诞生只是知识论地理学之晚近的一种; 任何地理实践都有书写的合法性, 地理学史的起点和范围可以是无限的; 地理学与其他学科的关系可以是并行的、相互理解的, 而不必造成不必要的分离; 这条逻辑的目的并不是缔造一门线性的科学演进史, 而是诠释地理知识的意义, 世俗的、普通的、文化的地理知识是反映社会并作用于社会文化的整体; 诠释意义并不要求自然与人文的二分, 相反, 要求的是自然与人文的合一, 这从根本上消解了科学论地理学史二元对立的地理世界图景。因此, 知识论地理学史与当前流行的科学史实践论、语境论、文化论、女性主义、人类学转向等保持了一致。

我们应当记住地理学史的倡导者赖特给我们的建议:“ 地理学史是人类不同时代对地理环境的反映所表现出的想象史” [96]201。在这个立场上, 地理学史的研究可能需要经由“ 自下而上” 的模式到达有条件下的“ 自上而下” 的理解, 从而实现有人文气息的地理学史, 并保证地理学发展的非强纲领进步性, 这也可能避免贾丁所批评的盲目与偏见[52]275。未来地理学史的撰写, 最好能实现人文主义大师段义孚的地理学景象:“ 从自然的和生物的, 通过社会的和经济的, 通向人文的” [97]134

余定国在《中国地图学史》中给出了一个颇具启示的结论:“ 我们应该清楚, 可以作为定论的中国地图学史尚待撰写” [98]2。反观地理学史的研究, 我们可做类似陈述:可以作为定论的地理学史也尚待撰写, 而且这将是永无止境的工作。

4.2 讨论
在知识论的层面上, 科学地理学史和知识地理学史反映了科学主义地理学与人文主义地理学的分野, 书写的地理学史是存在建构和选择因素的[7], 科学地理学史的局限暗示了她对人文方面的放弃。皮特 (Richard Peet) 的《现代地理学思想》很有趣, 他将现代地理学分为两个阶段:实证主义阶段及批评实证主义的人文主义地理学和激进地理学等流派阶段。而且认为“ 人文主义地理学和激进地理学与过去的所见所闻就迥然相异, 这就使我们定义的现代地理学思想的第一阶段结束了” [99]40。这反映了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可以构成批评关系的关系。确实, 通过认同和强调不同的认识论都有其价值, 近半个世界地理学思想的主轴是多元化趋势[100], 但多元化趋势不是制造更多的二元论对立, 整体的方向应当是加强科学精神与人文主义的相互对话[101]296, 反对执此一端的要么完全客观化 (抽象化), 要么完全人文化 (隐藏个性化倾向) 的做法[102]

斯科特 (Allen J. Scott) 在经济地理学领域颇富成效的论述切中了这个要害, 他将物理学、化学这样可以高度实证化的学科描述为“ 高度抽象和理论化的情形使它们充满着独立于历史之外的假象” [103]17, 并认为“ 知识的生产与社会生活的方式是相互映射地交织在一起的。” [103]17对于同时容纳可实证领域和社会实践领域的经济地理学, 斯科特给出这样的意见:“ 我强调这样的观点 (即前引的观点)并不意味着知识的逻辑和经验可靠性的问题就没有意义。同样, 即使当我们承认它们的逻辑和经验可靠性之时, 也并不是所有知识的点滴都能获得我们同样的关注” [103]17, 因而经济地理学是一个“ 集合” [103]17。在斯科特的立场上, 经济地理学“ 集合” 的根本保证是研究方法论。

方法论是地理学理论的核心, 同时是地理学思想史的核心[104]。对现代地理学影响深远的“ 舍费尔— 哈特向之争” (Schaefer-Hartshorne Debate), 其根本性因素即是方法论及与之相关联的科学史观的分歧[100, 105]。现今在整个地理学领域, “ 定性与定量综合集成法” (comprehensive integration of qualitative and quantitative means)[106]101、能够容纳质性研究方法与量化研究方法论的“ 地理研究的综合范式” [107, 108, 109]、“ 混合地理学” (hybrid geographies) 等成为地理学理论建设讨论的焦点。甚至混合地理学的目标即在于建构质性与量化研究结合的混合学科(hybrid discipline)。关美宝对混合地理学建构的意见是保持多元承诺和对话, 库恩式的范式及科学革命演进方式对于这样的学科是不适宜的[76]。当然, 范式一词在不同学科中的含义不同, 但应当注意到古帕 (Egon G. Guba) 和林肯(Yvonna S. Lincoln)[110, 111]、奇尔萨(Bagele Chilisa)[112]等对于范式的理解是相当宽泛的, 从他们归类的实证主义、后实证主义、批评理论、建构主义、诠释学/现象学、本土研究六种范式中, 范式一词只保持了库恩的“ 共同体” 、“ 共同规范” 范式, 不包括强纲领性的科学标准。

地理学所面对的世界, 并不是均质的, 可完全量化的世界; 相反, 地理世界不仅是非均质的, 而且是历史的, 受政治、经济、文化和精神因素的驱动, 是一个混合世界(hybrid worlds)。这暗示了地理学在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和价值论上需要转变科学研究的美学传统:接受科学实证主义的客观性、确定性、分析性传统的同时, 应接纳其他范式的本土性、联通性、整体性传统。激进地, 正如期望跨学科的地理科学 (该词与“ 地理学” 涵义不同)“ 可以超越‘ 三柱撑起大帐篷’ 的途径, 成为21世纪的综合超学科 (ultradisciplinarity) 模式, 在这里内容、科学、分析和综合界限模糊, 能够生成一个新的自下而上的科学。在这门科学里, 新理论甚至是大统一理论是可能的” 一样[113]320, 混合地理学可以生产混合知识(hybrid knowledge), 甚至构建科学研究的“ 混合范式” (hybrid paradim)[114], 但不是唯一范式。

The authors have declared that no competing interests ex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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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8 16:47: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eonet 于 2019-2-18 19:5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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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理学史研究的理路分析——兼论中国地理学传统的流变
地理研究GEOGRAPHICAL RESEARCH33卷 第3
20143Vol.33, No.3March, 2014
收稿日期:2012-06-15; 修订日期:2012-08-14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07610014107110541261033);
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BHA100058);
科技部创新方法工作项目(2007FY140800);
中国科协项目“当代中国地理学家学术谱系研究”
作者简介:孙俊(1985-),男,云南泸西人,博士,研究方向为地理学史、民族地理。E-mail: TSWwiththinkwithgp@126.com
通讯作者:潘玉君(1965-),男,黑龙江齐齐哈尔人,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区域发展、理论地理学等。E-mail: p17406@vip.km169.net
中国地理学史研究的理路分析——兼论中国地理学传统的流变
1, 2,潘玉君1, 3,汤茂林4
(1. 云南师范大学旅游与地理科学学院,昆明 6505002. 云南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昆明 6505003. 云南师范大学教育部民族教育信息化重点实验室,昆明 6505004. 南京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南京 210023)
摘要:中国地理学史研究历程的考察表明其具有一定阶段性——从科学史研究到思想史研究:① 20 世纪 40-80 年代主要是科学史研究,建构了中国古代地理学的知识体系和学科体系,经历了梳理知识体系、建构学科体系和彻底重构学科体系三个阶段;② 80年代后的思想史研究阶段是对科学史研究的深化,一方面建构了地理学科学方面的思想体系和“元问题”系统研究,另一方面对中国古代人文地理学思想给予了重新建构和评估。由此同时尝试回答中国地理学传统的流变,大致历程是:① 公元前具有关注人文世界和注重考察、研究自然的传统;② 公元前后到19世纪中叶这段时间以关注人文世界为主,考察和研究自然的传统有所弱化;③ 19世纪中叶以来中国地理学传统与欧美地理学传统有深厚渊源关系。同时也说明了中国古代有地理学,其传统与欧美地理学既有共通之处,又有所差别。
关键词:中国地理学史;科学史;思想史;王朝地理学;中国地理学传统;欧美地理学传统
1.引言
地理学史的研究对于地理学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① 在知识体系层面上,地理学史尤其是思想史必须思考回答的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上所涉及的问题,几乎构成了地理学问题的全部领域,其涉及诸多地理学中的相对范畴 (二元论)[1],地理学史可以呈现甚至打破[2, 3],也就意味着有解构、建构、创新;② 从地理学史中吸取经验,是地理学发展的重要资源[1-9]赫特纳总结得很恰当——“要完全理解现在,永远只有从历史出发才有可能”[9]。普雷斯顿·詹姆斯和杰弗雷·丁还将其作为未来地理学创新的两大重要途径之一[2, 3];③ 对地理学核心问题的考察,往往将“史学”作为基本视角并寻求答案,哈特向的《地理学的性质》可谓是应用这种方法论证地理学区域性的杰作[10]。反之则不难理解为何有学者对地理学史的忽视提出批评,建议加强这一领域的研究[4, 11-14]
要认清我们地理学自身的历史,首要的问题是19世纪中叶以来的巨大传统变革[15-21]。根据这个转变,中国地理学传统的发展可以分为两大阶段:19世纪中叶以前及以后 (中国地理学家也多以此为划分中国地理学古代与近现代的分界点),前一个阶段的地理学传统是独立发展的,与中国古代科学传统一样,其赖以发展的哲学基础与欧美的差别,用约瑟夫·李约 Joseph Needham) 的话说就是“ (自中国哲学传统奠定以来——作者注)重于伦理的和社会的较之形而上的为远多”[22]
与此同时,我们研究国外地理学的发展史更多地是为了认清我们自己学科的历史,只有把这个弄清楚并推向世界学术界,才有可能重写西方人主导的不大全面的世界地理学史[23-26]。在这一总体宗旨下,中国地理学史家如何认识引入西方地理学前后两个传统的关系,就构成了中国地理学史研究的宏观理路。为此,本文选取中国地理学史通史性著作为中心材料,对中国地理学史学作一考察,尝试阐明:20世纪40-80年代的中国地理学史研究,以科学史研究为主体,建构地理学知识体系、理论体系、学科体系;80年代以来,以思想史研究为主体,建构了系统的科学地理学思想,并“重新”阐释了中国古代地理学思想的特质及其理论体系;③ 基于以上研究讨论中国地理学传统的流变。
值得指出的是,本文分析较为宏观,考察对象主要是通史性著作。实际上,中国地理学史研究,由于方法多样,文献非常丰富,仅地理学家评传可能就有几百篇之多,纪念地理学家的文集也不在少数,显然无法全部纳入。另外,这些文献相对来说必须采取更微观的分析,如对地理学家的专门研究,可以清晰看到他/她是如何对地理学感兴趣的,如何建构地理学的知识、理论体系,以及如何影响地理学的发展。叶超和蔡运龙以著名地理学家哈维为案例透视地理学思想发展脉络[27],便是一条可取的途径。因此,地理学史的宏观考察应当辅以微观的案例研究,方能使地理学史研究“有血有肉”,研究者当然可以各有侧重。
2 20世纪40-80年代:地理学知识和学科体系的建构2.1 中国地理学史学史研究的意义
中国古代地理学的传统,若要联系到“李约瑟问题”的话,用科学史家拉里·劳丹(Larry Laudan)的话来说,是科学史中HOS1(科学发展本身)的问题而不是HOS2(写定的科学史) 的问题[28],但却要用 HOS2 来回答 HOS1 的问题。赫尔奇·克拉夫 (HelgeKragh)有同样的表述[29]
因此,中国古代地理学传统与欧美地理学传统有何差别抑或差异,中国现当代地理学思想与古代地理学思想是继承还是断裂问题抑或需要继承等问题,均是学术的、文化的甚至社会的问题,需要详加考察并给予系统的回答。一个直接的途径是考察史学家是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这样的研究被称为“历史编纂学”(historiographies) 或“史学史研究”,对应在科学史上是“科学编史学”(historiography of science)。值得关注的是,科学编史学于地理学,除近来唐晓峰先生对中国地理学史研究的方法论思考[30],以及美国地理学者进行了关于美国地理学近百年来知识传统流变的研究外[31],还未见其他相关研究。本文于唐晓峰先生的地理学史方法论思想也多有继承。唐晓峰先生发现,王庸著 《中国地理学史》 [32]侯仁之主编 《中国古代地理学简史》[33]和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地学史组(下称“地史组”)编《中国古代地理学史》[34]分别代表了中国地理学史研究的三个阶段,且“各怀宗旨”、“各成体系”[31]。实际上,这三个阶段的发展还说明了尽管他们“各怀宗旨”,却是从知识体系到学科体系的考察历程:从知识体系的角度,从浩如烟海的古籍文献中“寻找”具有地理学的知识,还要考察其是否具有体系性以辩明中国古代是否有地理学,结论在“有”或“无”地理学之间可以作出判断或选择;从学科体系的角度,不仅要具有知识体系的基础,还要说明这些知识是“科学的”,自成体系,结论自然是“有”(甚至是前提而不是结论)。当然,三个阶段还有其他著作,并有鲜明的继承关系,在此一并纳入讨论。
2.2 从知识体系到学科体系的建构
王庸 《中国地理学史》之前,按他弁言之意,冯承钧 1987-1946年,字子衡,历史学家,世界著名交通史家)和他均感到需要一部综合性的中国地理学史[32]。事实正是如此,谭其骧后来评论说《中国地理学史》和《中国地图史纲》对于中国地理学史和中国地图学史均“具有筚路蓝缕的开创之功”[35, 36]。除此之外,王庸与茅乃文所编《中国地学论文索引》的初编和续编[37, 38],对于中国地理目录学,亦同样有如此之高的地位,这样的工作现已极少了。不过,王庸的结论在今天看来显得有些极端[39],尤其他开篇即说:“严格地说,除掉地图和西方科学输入以后的地学之外,在中国学术史上实在是很少可以称为地理学的”[32]p1-2。《中国地理学史》主体的内容是地图和地志,地图属于地理学是没有问题的,但地志他认为多半是“历史性质”的,仅是“记载”而不是“学理”。因此,他有些不情愿地将地志纳入该书体系:一个原因是“ (地志) 和地图的关系很密切”;另一个原因是若地志不纳入地理学,则似乎无法置于其他学术史中[32]。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在弁言中称宁愿称所著的《中国地理学史》为《中国地理图籍史》或《中国地图地志史》。侯仁之主编的《中国古代地理学简史》在编撰方法上和王庸有很大的不同,具有从“知识体系”到“学科体系”的过渡意义,这体现在其编纂体例和评价标准上[33]。在编纂体例上,该书大体与王庸著作相似,以历史文献为主,“力求选择典型、删除繁枝”(也因这个方法,较多地保留了历史文献原义)。不过,他引入了现代地理学的重野外考察、重自然地理、重地理意识和重经世致用等观念对古代地理学成就进行评价[30]。这样一来,该书的过渡意义就非常明显了:① 以历史文献为基础,在知识体系上是不成问题的;② 他对历史文献有应用及评价,其结构的安排等是以中国古代存在地理学为前提的,不存在王庸的“有无地理学”的问题;③ 在评价中国古代地理学时引入现代地理学观念,意味着很大程度上已在建构中国古代地理学的学科体系了,其评价结论在后来的地理学史著作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与侯仁之著作相似的中国地理学史还有三本:王成组所著 《中国地理学史》(上册) [40]鞠继武《中国地理学发展史[41]于希贤《中国地理学史略》[42]。王成组的编撰体例与侯仁之相似——“以探讨历代的各种地理作品反映的地理观点与地理方法为主轴”[40]。该书的重大贡献之一是对历代有争论的问题考评有佳,皆有“国内的以及国际的地理学界”的视野[43]。鞠继武同样遵循历史文献,且其贡献之一是对历史文献考证方法专门作了说明[41],内容和考评与王成组、侯仁之诸先生似。于希贤是侯仁之弟子,对侯著作多有承袭,作者表达得很清楚,只增加了侯著之后30年的新成就,地理学史观也就与侯著如出一辙[42]。地史组编《中国古代地理学史》在中国地理学史学科中具有双重意义:① 在科学史范畴内,在前期成果的基础上,“学科体系”是纲,属于彻底的重构[30];② 在梳理学科体系中的知识体系时,明显地引入了更多的理论学说内容,具有从科学史到思想史的过渡意义。在前一个意义上,该书没有遵循历史文献的传承顺序,其主体部分的叙述结构完全以新的自然地理学(该书“内容简介”即已言明不涉及人文地理学)的体系为纲,宗旨在于(以现代的标准) 尝试再现古代自然地理知识的体系 [30]。这一特征在章节条目上体现最为明显,从第二章开始,不仅章节条目概念是现代意义的,而且命名上采用了现代自然地理学科的方式,如“陆地水文地理”、“生物地理”、“土壤地理”等[34]。在后一个意义上,“分类”、“分布”、“相关性”或“因果性”、“过程论”等理论问题构成了全书的主体框架,诸如“流水地形发育”、“地理环境分异性”、“地理环境整体性”、“人地关系”等理论不仅在条目中可以看到,内容上的评价往往以之对比。该意义的另一表现是对地理学作了“元探究”,尤其是第一章首次系统考察了地理知识本身的产生、发展及从知识到学科的形成等问题[34]。这是任何地理学思想史著作必须考察的内容。不得不承认,在历史叙述中“选择性”对于学科史的建构具有强烈的影响[44-46]。如上述诸著作在治史方法论上,基本上是基于欧美地理学的标准。虽然其结论并不一致,尤其王庸并不承认中国古代有地理之学,但他却建构了其知识体系。后续著作已基本上承认中国古代有地理学,不仅进一步系统建构了其知识体系,而且建构了学科体系。对于理解地理学史撰写中的这种多样性而言,迈克·赫弗南 (Mike Heffernan) 的如下论述值得寻味:“今天没有单一的、统一的地理学,也难以识别其过去。因此,没有单一的‘地理学’史,而是许多使人困惑的、不同的且相互竞争的地理学史版本”[12]p.3
3 地理学思想史的建构
20世纪80年代以后,系列地理学思想史著作开始出现,它们与前述地理学史著作的区别在于:考察对象不是具体的知识本身,而是知识生产中整个学科思想的进化,诸如概念、假设、实验、定律、命题、理论、方法、研究纲领或范式等,这也是“科学史”与“科学思想史”的重要区别[47]。同时,这些著作虽然都是思想史,但在对待中国古代地理学思想史的方法论上有很大差异:一种是遵循现代科学地理学思想的历史建构,一种是试图还原中国古代地理学思想特质的“王朝地理学”思想史。
3.1 科学地理学思想史的历史建构
在中文世界,进行系统科学地理学思想历史建构的著作有多本,而且具有明显的阶段性:周春堤《地理现象与地理思想》[48]杨吾扬在河南大学地理系铅印《地理学思想史纲要》基础上于1988年出版的《地理学思想简史》[49]王洪文《地理思想》[50]刘盛佳《地理学思想史》[51]赵荣《地理学思想史纲》[52],是以“思想”为纲的著作,后两本著作对中国地理学思想给予特别的着墨;② 新世纪以来的系列著作,包括潘玉君《地理学基础》 《地理科学导论》 [53, 54]王爱民 《地理学思想史》 [55]及近年出版 (和即将出版)的以蔡运龙等著《地理学方法论》[56为代表的“地理学思想与方法”丛书,已经是以“元问题”为纲来撰写“元问题”的地理学思想了。当然,后一系列的著作与地理学思想史还是有些差别的,这些著作已不再仅是研究中国的地理学思想,很大程度上着眼于世界地理学思想 (尤其欧美地理学思想与中国地理学思想),同时也在前瞻未来地理学思想。也因此,这些著作主要关注的是当代地理学思想的横向线索,对于未来地理学思想的发展是特别重要的,也是对地理学史进行编史学研究不可缺少的。
周春堤、杨吾扬、王洪文、刘盛佳和赵荣的著作,对中国地理学思想史的研究具有系统的建构之功,为后来的思想史研究提供了基本的“范式”,主要体现在:① 对地理学思想史的定义不断深入,典型的代表是杨吾扬认为地理学思想史包括地理发现史、地理图籍史和地理学思想史(地理学学说史以及其产生的地理环境、社会经济背景、哲学和科学基础等)[49]刘盛佳在继承杨吾扬、詹姆斯和马丁等地理学思想史家的基础上,对地理学思想史的研究有更明确的定义——“地理学思想史研究的对象是地理学的学术史,即地理学理论的产生、形成和发展的过程”[51]。值得特别注意的是,虽然杨吾杨和刘盛佳并未引用过劳丹的科学史分层文献及概念,但却可以说有了超越之处,即地理学思想史的层次是:地理发现史、地理知识史、地理思想史。② 系统论述了地理学“思想史”的理论基础,包括有地理知识和地理记载与地理学的关系。关于这一点,杨吾扬曾作过系统论述,并认为作为一门学科的地理学要具备理论与方法论的健全[49]。后续著作基本上继承了这一点。③ 以多种标准来进行地理学史分期,标准涉及知识产生与传承、科学方法论、学科对象、学科发展状况 (繁荣或低迷等)、建制等。④ 将“元问题”引入考察地理学思想史。尤其是杨吾扬著作第四章,名为“现代地理学思想”,但却考察了现代地理学的性质和内容、现代地理学的形成、现代地理学的科学化三个“元问题”。而在论述中,已涉及现代地理学中的元争论,如“例外论之争”、“数量运动”、“行为研究”、“时—空地理”等[49]。第六章是总结性的一章,又集中于地理学研究对象、地理学的传统、地理学学科体系等“元问题”的探讨[49]。而周春堤则对“地理现象”和“地理空间”与地理思想、地理学科的关系专辟两章作了系统考察[48]。⑤ 系统介绍中国地理学思想,尤其是刘盛佳和赵荣的著作,集中体现在刘盛佳著作上,其意义重大。刘著无论是总篇幅还是相对比重,对中国地理学的介绍均是极为重要的贡献,凸现了我国古代地理学的成就。也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完成了李旭旦期望改变的詹姆斯和马丁《地理学思想史》对中国地理学介绍偏少的缺陷[58],也结束了陈桥驿在刘著序言中所说詹姆斯和马丁著作对中国地理学界只具有过渡意义的状况[59]。同时,作为现代中国学者来介绍中国地理学,对于李旭旦所说詹姆斯和马丁著作中对中国近现代地理学评价“偏颇”的问题是有“纠偏”作用的。不过,对于外国学者来说,语言问题是重要的阅读限制。笔者之一(汤茂林)曾建议中国地理学会组织出版刘著英文版,在此也期望“中华学术外译”等项目能对中国地理学学术著作语言多元化有所推动。
21世纪以来的地理学思想与方法系列著作将中国地理学思想的研究推向深入,主要表现是:① 以“元问题”为纲,无疑将中国地理学思想研究进一步推进。这些“元问题”包括地理学的研究对象、研究核心、学科体系、基本价值、研究范式、基本原理、基本方法等,直接地体现在潘玉君和王爱民著作的章节标题中[53-55]。王爱民著作的另一主要特点是以人地关系为主线,将“地理学思想置于特定的历史阶段的地理学者+社会环境背景+科学发展基础+哲学思想支撑”下进行动态的、整合的考察[55]。②“地理学思想与方法”丛书对中国地理思想的研究又推进了一个层次,该套丛书中出现了地理学“元问题”和地理学分支学科思想与方法的专著,并总结了当前地理学的发展态势,在“面向未来”的层面上具有重要意义。
3.2 王朝地理学思想史的建构
如何评价中国古代地理学思想一直是个问题。前述王庸对于中国古代地理学的评价,其实赫特纳也说过,他甚至拒绝将中国地理学纳入他的叙述体系 (以免打断其连贯性)[9]詹姆斯和马丁对中国地理学有很好的评价,并将中国为何没有发展出西方科学地理学的原因归因于文化(他们尤其举了“两小儿辩日”的例子来说明孔子与苏格拉底的区别,这两位伟人是中西文化传统的“代表”),结论认为“中国地理著作的记载是极为可观的,只是这些记载偏重于所观察的事物和过程,较少理论的公式”,由此导致了他们所说的“中国的学术没有形成西方思潮的主要方面”[2, 3],这里所称的“西方思潮”指的是肇始于埃拉托色尼 Eratosthenes,约公元前 275-195 年) 的关于地球的数理探索[60]。当然,对于赫特纳、詹姆斯和马丁的问题,前述科学地理学思想史的著作进行了很大的努力,尤其是刘盛佳著作;但中国古代地理思想的特质及其理论体系的系统建构则主要归功于唐晓峰师徒
中国古代地理学所关注的内容,与中国古代科学所关注的类似,主要是人文”世界,因此有学者称中国古代地理学与近代地理学的根本区别,就是它与人文学的密切关系[61]。这就导致了一种误解,即有学者所称的中国古代地理学从属于历史学的结论。梁启超曾有过一个论断:“盖以便于读史为最终目的,而研究地理不过其一种工具,地理学仅以历史学附庸之资格而存在耳”[62]。此论断的原因大概是从唐初的 《隋书·经籍志》 开始,直到清乾隆年间的《四库全书总目》,在中国历史上占主导地位的图书四部分类体系当中,“地理”书籍一直归在史部。对此说法,唯辛德勇认为传统目录学的史部不同于现代意义上的历史学,它反映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性活动和行为而不是其时间属性。因此,地理书籍归在史部并没有降低地理学的地位,而是说明中国古代人与社会的关系,也说明了与人类社会活动密切相关的人文地理,是中国古代地理学的主流[63]
不过,梁启超的诊断却说明了一个事实:中国古代的地理著作对“历史”的关怀远远大于对“自然”的关怀,对应在知识论上,对“人文”的关怀是对“客体”的关怀所望尘莫及的。是以,中国古代地理学思想中人文的内容可能比自然的更多、更系统,唐晓峰师徒恰当地说明了这一点,即中国古代地理学的主体是王朝地理学[64-66]。他们的结论与梁启超的结论有很大的区别——“在王朝地理学中,地理不是被动的记述,而是主动的规划,所以郡县地理的本质是空间政治方略”[65]唐晓峰先生还论述了王朝地理学传统与科学地理学传统的重要区别① 在思想源流上,儒者关注人文世界 (还与道德、意识形态结合在一起),不深究“天地 (客观世界) ”的来历,与客观世界基本划清了界限。道家关注“自然世界”,但“无为”思想的目的是“形而上”的、“没有人”的世界,对于“形而下”的地理世界并没有多少关注,对地理学的发展没有深远影响。②“王朝地理学”注重的区域描述只是量上的不同,叙述重点、轻重、主次以王朝权力为层次结构,叙述形式由山川为纲 (如《禹贡》) 或列国为纲 (如《货殖列传》) 发展到以郡县为纲。③ 区域观点是一种行政区划观念,而自然单元、经济单元等不在叙述主线上[65]
正因如此,学界对唐晓峰先生著作给予了很好的评价[66],尤其是在知识论上给予了中国古代地理学另一条重要的线索。这一线索在近来赵建雄关于中国传统时空结构的研究中得到了再现,他认为中国传统时空观的形成源于农业社会发展的推进,进而通过人文的“礼”而社会化、结构化 (严格说来是基于自然时空结构的再结构化,即自然时空结构与社会时空结构的耦合),最后成为一种权力象征[67]。自然时空结构演变为自然时空结构与社会时空结构的耦合,并以社会时空结构主导地理知识生产,是中国古代地理学思想的本质特征。
唐晓峰先生的科学史观在其弟子潘晟那里得到了进一步的体现和发展,尤其是在历史建构的方法论上。潘晟在研究宋代地理学时认为唐晓峰先生的论述以人文社会为核心,这个解释“范式”拥有了更大的弹性,为新的解释开启了比较大的可能性空间[68-70]。潘晟工作的贡献之一是对历史文本的解读,实质上再现了历史叙述的选择性,其结论是:“过去的地理空间和地理知识的再现或重建,其实都是一种当下化的过程”[71]。他对历史文本(包括了各种地理志、地方志、游记、古地图、正史、杂史、文集、诗集、民谣、山水画、金石碑刻等等)考察的依据是文本主体的多样性、选择性、等级性与地理知识的关系以及文本载体与解读关系的考察等[71]董枫对泰顺县清代地方的地理认知与社会控制研究可以算作是此方面的另一个典型,其结论之一明确点明了地理认知的主观性和时代性,而且他对地理认知的官方与民间、民众间的差异考察是一特色[72]。另外,潘晟还注意到在郭丽萍关于清代西北史地学的研究中,将清代西北史地学置于传统与近代学术体系及其社会历史背景下进行深入考察,虽然不是纯粹的地理学史研究,但是方法与取意皆有与此同出一辙[73]。所有这些工作已经涉及科学编史学中的层次划分问题,尤其是L·劳丹的HOS1HOS2的区分。
从这个角度来看,说中国古代无地理学之说是值得商榷的。中国古代不仅有地理之学,而且其关注的主要是“人文世界”,其理论方法主要是描述性科学或现象科学,少用“客观化 (对象) ”模型来解释自然世界[60],于希贤对此也有说明[74]。孙关龙曾提出过中国地理学史上的一次大断裂的说法,认为中国先秦地理学考察自然、研究自然的传统自东汉班固《汉书·地理志》遗失,此后中国古代地理学走上史学地理、经学地理、沿革地理为主体的道路[75],与前述唐晓峰等结论总体上是一致的。当然,选择什么样的角度来讨论、建构,是不同观点在方法论上的问题,也是根本的问题。
4 结论与讨论
中国地理学史的研究大概可以分为科学史研究为主和思想史研究为主的两个阶段。其中,科学史为主的阶段又大致含有从知识体系建构到学科体系建构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以历史文献梳理为主,虽没有给出中国古代地理学一个完整的学科体系,但其成果为后来建构学科体系提供了基础;第二个阶段虽仍然遵循历史文献的途径,但已引入现代地理学观念,基本建构了中国古代地理学体系;第三个阶段则完全以地理学体系为纲。思想史为主的阶段同样表现为不断深化的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系统建构了中国地理学的思想史体系,回答了诸多地理学思想史研究必须面对的问题;第二个阶段是思想史研究的进一步深化阶段,“元问题”为纲来研究地理学思想,已不再仅是中国地理学思想史的研究了,这些问题属于世界地理学的问题。这些旅程无意间与中国科学史研究的拓展相一致——“从传统到现代,从中国到世界”[76]
在理清中国地理学史研究的理路及目前结论之后,有必要再来讨论一下中国地理学传统的流变问题。英国地理学思想史家利文斯通(David N. Livingstone)认为地理学传统尽管有一些较为确定的主题和问题,但因不同的社会和学术环境自始至终反映着不同时空人群的不同利益和目的[77]。他虽然讲的是西方地理学传统的问题,但同样适用于理解中国地理学传统及其流变的问题。鞠继武认为是地理环境、生产活动和哲学思想的差异所带来的中国与欧美科学传统的差异,思想上的差异发轫于先秦[78]杨吾杨和怀博 Wempton E.Webb) 另加上了科学技术的影响,时间段还包括到了近现代地理学[79]。他们均认为,欧美科学传统异多于同,他们所说的“异”指的实际上是中国古代地理学的人文传统与欧美地理学的自然传统的差别(不是差异)。
实际上,即使在欧美地理学的大传统内,所谓的近现代地理学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否则划分地理学发展的阶段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欧美地理学史家,无一例外地以亚历山大.冯.洪堡 Alexander von Humboldt) 那个时代作为近代地理学的开端,典型代表是詹姆斯和马丁。这就涉及到科学观问题。詹姆斯和马丁的写作深受库恩 (Thomas SamuelKuhn)思想影响[80],库恩所主张的是科学革命观点,也即“范式”更替[81]。这样看来,他们的地理学古代传统与近代传统、现代传统,肯定是不同的。若硬要用现代的学科体系、理论体系等硬标准来回答,那么西方古代同样是没有地理学的,只有地理知识、地理记载,而且这些知识与其他知识相混合,是故古代地理学有“科学之母”之说。因此,关键的问题还是地理学传统的延续性,是以他们划分地理学的阶段性讲的是同一传统的流变,他们的科学观是“进化”的科学观,并不存在“无”的问题。
故而,在中国地理学史研究的基础上,我们就中国地理学传统的流变得出的主要结论是:① 在公元前,中国地理学传统在与欧美地理学传统相同的情况下,与之相别的人文传统 (具体而言即王朝地理学) 也已萌芽;② 在公元前后到19世纪中叶这段时间,中国地理学传统以人文关怀为主,考察和研究自然的传统没有中断但弱化了;19世纪中叶以来,受欧美地理学传统的影响,中国地理更多地体现为欧美(同时可能也是世界)地理学传统,并且目前看来正在不断与国际接轨,这在学科发展战略上也有一定的反映[82-83]。另一方面,中国地理学史及中国地理学传统流变问题的研究,若进行系统的地理学编史学 (historiographies of geography) 研究,将社会学[84-86]、社会文化视角或文化交流视角[18-20, 87]等的进路贯穿起来,或有另一个系统的结论。
致谢:本文写作过程中承蒙北京大学唐晓峰先生关爱,南京师范大学潘晟副教授给予帮助。特此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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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18 18: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eonet 于 2019-2-18 18:42 编辑

[size=1.1]地理学方法论
科学出版社 2017-03-22http://www.sohu.com/a/129670180_410558

科学方法大系

地理学方法论

蔡运龙 | 等著

方法论探究是一种科学精神

“地理学方法论” 是一个“形而上” 的命题,似乎与现实相去甚远。中国地理学界当前以国家需求为导向,基本上不愿甚至无力顾及这种探究。但这种探究是科学精神的一部分,于学科的发展不可或缺。
克拉瓦尔在总结地理知识与社会需求的关联时,特别注意到西方学术地理学的作用:
社会需求的引发并不全然属于经济或政府等功利,人们对地理的好奇心也是一种动机。学术地理学发展的主要资源在大学体制内。其知识探究的倾向常超过与社会的关联。
学术地理学是出于真正的求知欲而发展起来的地理学,或称学院派地理学。另一方面, 克拉瓦尔将应实际需求而产生的研究称为“大科学(big science)”:
支付“大科学” 的代价不菲,其知识环境却比大学较少激发想象力和创造力。
西方的这种情况,使我们想到中国知识界的两大传统:探究“天人之际”和谋求“经世致用”。而前者在当下的中国地理学界已在相当程度上被忽视, 致使缺乏在科学思想和科学方法上的创新,也制约着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关于地理学方法论我们进行了一些思考,地理学不仅关注学术前沿和国家需求,也关注生活世界, 这就导致地理学探究的领域极其广泛。其主题、所用方法、所持哲学及伦理立场也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局面。地理学者在理解和解释自然世界与人文世界时采纳了多种不同的哲学立场、方法和研究设计,需要在某种研究背景上理解这种多样性。地理学探究的广阔范围是令人振奋和激励的源泉,关键在于驾驭这种多样性而不是被其淹没。 从本质上讲,地理学研究比任何其他人文学科或自然学科领域都要求更多的思想。哲学和纯思辨性的概念对于从事严谨的科学研究而言非常重要。科学研究的质量控制在很大程度上来自外部(也来自科学内部) 的哲学审视。
地理学方法论
当人们不满足于了解某个具体方法及其应用,他们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可能促使他们继续追问诸如它为什么可以这样用,它与其他方法的关系是什么,哪一种方法更好、更全面等问题时,实际上就由比较单一的方法问题转换到了对方法论的关心。就学科层面来讲,地理学方法论就是要明确地理学的性质、范围和任务。这个被许多地理学者所接受的定义显示了方法论概念的复杂性。
为了理解和把握这种复杂性,需要从地理学方法论的一些主要范畴,如科学与人文、空间与时间、静态与动态、归纳与演绎、宏观与微观、主观与客观、思想与历史、例外与普适、传统与异端等入手对它进行深入探讨。
科学与人文
地理学科的科学与人文,体现在研究对象、研究方法与学科属性三个层次。
第一层次,是地理学科研究对象所体现的科学与人文。在地理学视野中,没有严格的自然地理现象与人文地理现象之分。因此,地理学研究的对象包括自然地理现象、人文地理现象、自然人文地理现象与人文自然地理现象。
第二层次,是地理学科研究方法所体现的科学与人文。地理学科的研究方法,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都具有深刻的哲学渊源,在自然地理研究与人文地理研究中,均采用科学方法与人文方法。因此,自然地理研究方法与运用于地理研究的科学方法、人文地理研究方法与运用于地理研究的人文方法,显然是有区别的。
第三层次,是地理学科学科属性所体现的科学与人文。学科属性即文化属性,地理学科的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属性, 虽然有多种表现形式,但总体而言,是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对立统一的二元统一属性。
空间与时间
地理科学所涉及的空间与时间,即地理空间与地理时间, 既具有哲学空间与哲学时间的共性,又具有地理科学的特性。
由三维地理空间与一维地理时间所构成的四维地理,是度量、分析所有地理研究对象的地理时空体系。
地理空间尺度与地理时间尺度及其相互转换、地理空间的本土与异域、地理时间的往日与今日、地理时空意识与构架的创新,是地理学研究与发展过程中必然涉及的时空问题。
还原论与整体论
还原论是传统科学方法论的基础,它在科学发展过程中长期占据支配地位。还原论的盛行在于它在许多领域的许多情况下行之有效。然而,近年来,由于信息超载和过度简化等原因,还原论的潜力发挥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与还原论相对立的方法论是整体论。20世纪至今,科学界先后两次出现了整体论的思潮:一是一般系统论的发展和整体性原理的流行。二是复杂性科学的兴起和突现思想的发展。
主观与客观
从客观和主观对立的角度看,地理学者的地理研究是主观的,地理研究的对象(即地理现象、地理要素及其发展规律) 是客观的。从客观和主观统一的角度看,方法论是科学发展的一般规则与研究者个性和目的相结合的产物。整体科学方法论和地理学方法论的演变表明,将这一结论应用于地理学方法论是合适的,也是必要的。因为它不但表明地理学方法论本身实际上是一种主观和客观相结合的产物,而且揭示了哲学与价值判断影响地理学方法论形成和演变的实质。
归纳与演绎
科学分析方法可以分为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定性分析的目的是说明研究对象的构成和属性,定量分析的目的则是测量系统成分的数量及其比例关系。这两种方法在哲学基础(包括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 和数据分析方面都存在明显的区别。定性方法的数据分析主要是说明研究对象的内在意义,定量方法的数据分析则是为了证实或者否定某个命题。虽然定性方法和定量方法在逻辑上都会用到归纳和演绎,但归纳和演绎法在认识论层面主要属于定量方法的范畴。在科学方法论中,严格意义的归纳与数学和统计学有关,严格意义的演绎主要是采用数学变换方法。
可能与现实
1710年莱布尼兹提出“可能世界” 这一概念。此后“可能” 与“现实” 逐步发展成为一对哲学范畴,并且也是艺术与科学划分的判据之一。今天,可能与现实已被作为地理科学研究的一对范畴而被正式提出。地理科学不仅仅研究现实的现象,同时也要研究潜在的或者可能的现象, “严肃的科学必须在涉及现实性的同时涉及可能性,这是基于如下信念: 只有描绘出可能的界限,我们对现实的理解才会变得切实可行” 。
静态与动态
静态和动态联系着格局和过程,分别代表地理研究中两种不同的方法论,但二者并非截然对立。在许多情况下,两种方法可以有机结合、相辅相成。通过地理系统的动态分析,可以更为有效地揭示不变的规则和稳定的模式;认识不变的规则和稳定的模式,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地理系统的动态演化过程的支配规则。地理系统的静态特征可以定性地描述,也可以采用数学方法简明地刻画;地理系统的动态演化既可以借助数学工具建模分析,也可以利用计算机技术开展数值实验或者模拟实验。
微观与宏观
地理研究的微观与宏观,具有两重性质,一是非本征尺度地理研究视野的微观与宏观和本征尺度地理研究对象的微观与宏观;二是时间尺度的微观与宏观和空间尺度的微观与宏观。严格地讲,在不分研究视野与研究对象或不分时间尺度与空间尺度的情况下,所谓的微观地理研究或宏观地理研究,都是不准确的阐述。
例外与普适
地理学中“例外” 与“普适” 问题的争论实际上是一种区域地理学与系统地理学的二元论之争。这一争论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而以哈特向为代表的区域学派和以舍费尔为代表的实证主义地理学之间的大争论为两者矛盾激化的顶峰。
思想与历史
地理学思想史的任务并不仅仅是讲述地理思想和知识的产生、形成和演变过程,而是要通过这一过程达到对地理学性质的把握和准确认识,这实际上是一个方法论问题。因此,具备地理学思想史的学识是地理学方法论研究的基础和必要条件。通过地理学思想史研究可以把握地理学的要旨: 地球表面的差异性是地理学的关键,而对此进行描述和解释是地理研究的主要内容。地理学思想史有两个大的发展阶段: 古典时期和近现代时期。不同国家在不同发展阶段有各自的传承和特色。在面临坚持传统与积极创新的抉择时, 地理学者应该多从思想史中吸收和借鉴,并避免掉入二元论的语义陷阱。未来地理学会聚焦于那些21世纪人类发展面临的重大问题。
传统与创新
地理学从来都是传统与创新的复合体。一方面,我们的认识及其进一步发展都建立在历史积淀的基础之上, 所以,了解、学习并继承传统几乎是不自觉的,这一过程的发生和作用甚至不论你是否意识到。另一方面,时代的要求和个人的渴望却促使我们打破赖以成长的传统基础,发展知识、创造知识,获得更大的突破。所以,传统与创新,也可以说历史与现代这一问题成为困扰地理学者的一个矛盾。
创新地理学
西方地理学主要发展阶段及其创新
西方地理学的发展,可按不同时期的社会需求和知识环境(哲学、社会理论和对自然的认识) 梳理出最重要的四个阶段:1)传统地理学及其创新;2)“科学的” 地理学及其创新;3)“人本的” 地理学及其创新;4)多样化的地理学及其创新。
中国地理学主要发展阶段的创新
1)中国古代地理学的创新;2)西方地理学的引入与中国近代地理学的奠基;3)中国当代地理学的创新。


编者按
林剑
在编辑室里,时常能听到同事的感慨:今天,又看了一天的“科技八股文”。在干巴的数据与毫无色彩论述构筑的一篇篇科技文章的轰炸下,渴望着有那么一点儿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空灵飘逸,且蕴含禅机的文章。一句“‘地理学方法论’是一个‘形而上’的命题,似乎与现实相去甚远…”开篇前言勾引着去读、去编辑的冲动,每每“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ISBN:978-7-03-03088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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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0 12:24: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geonet 于 2019-2-20 12:31 编辑

第67卷第1期2012年1月地理学报ACTAGEOGRAPHICASINICAVol.67,No.1Jan.,2012地理学思想变革的案例剖析:哈维的学术转型
叶超1,蔡运龙2
(1.南京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南京210046;2.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北京100871)
摘要:大卫·哈维的学术转型是当代西方地理学发展的一个重要现象,也是地理学思想创新的一个典型案例。本文聚焦于哈维空间观的转型,通过解析哈维学术转型的代表论著,认为哈维关于空间的认识论立场主要经历了以实证主义相对空间观为主的“多维”空间观、“社会过程—空间形式”统一体、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空间体系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基本对应于他作为实证主义、激进主义、马克思主义地理学代表人物的历史。导致哈维学术转型的原因主要是剧变的社会政治环境、其个人禀赋和志趣、工作环境、地理学学科发展状况等。哈维的学术转型对中国地理学理论和方法创新具有重要借鉴意义,启示我们正确对待逻辑实证主义地理学;直面现实社会重大问题,洞察其深层次原因并建树理论;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学术研究和社会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
关键词:大卫·哈维;认识论;空间;实证主义地理学;马克思主义地理学;社会过程—空间形式
收稿日期:2011-04-19;修订日期:2011-09-13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1001092);科技部创新方法工作(2007FY140800);江苏省优势学科资助[Foundation:NationalNaturalScienceFoundationofChina,No.41001092;InnovationMethodFundofChina,No.2007FY140800riorityAcademicProgramDevelopmentofJiangsuHigherEducationInstitutions]
作者简介:叶超(1978-),男,甘肃武威人,副教授,博士,中国地理学会会员(S110007705A),主要研究方向为城乡关系、地理学思想与方法。E-mail:yeover@163.com

1 引言
大卫哈维(DavidHarvey)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最有影响、最具代表性的地理学家之一。他早在1972年就获得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吉尔纪念奖(GillMemorialAward)”,表彰他“对理论地理学的诸多贡献”;1982年获得美国地理学者协会杰出贡献奖,嘉奖他“在发展人文地理学分析方法和行为研究的哲学基础方面,以及在应用古典政治经济学原理对城市地理现象提供新的解释方面所作的杰出贡献”;1995年又获得“瓦特林路德(VautrinLud)国际地理学奖”,此奖被认为是地理学的诺贝尔奖,评选也严格按照诺贝尔奖的程序进行;2007年,他被选为美国艺术和科学院院士(AmericanAcademyofArtsandSciences)[1]。
哈维不仅是一位以思想见长的杰出地理学家,也是一位社会理论大家。作为地理学家,他既是对实证主义地理学做出系统总结的第一人(这方面的代表作《地理学中的解释》被称为新地理学的“圣经”[2]),又是马克思主义地理学的代表人物。他现在作为一位批判的社会理论家,影响已经超出地理学界,其理论对社会学、人类学、政治经济学、城市规划、哲学、文艺批评等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哈维的学术道路和思想也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焦点。早在1981年,英语国家就出版了一本名为《大卫哈维的地理学》(DavidHarvey'sGeography)的书[2]。2006年出版的《大卫哈维》一书,更是集中了14位地理学家(包括哈维自己),从不同角度对哈维学术思想和理论进行了综合评价[3],哈维的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哈维的学术转型是我们观察和理解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方地理学何以发生诸多理论变革的一个重要“窗口”。哈维的兴趣和视野广博,虽然在接受马克思主义后始终坚持这一立场,但是他并不排斥其它的学术思潮,而是力图批判地吸收。比如他对后现代主义的态度就是如此[4-5]。笔者也曾据此将哈维学术思想和方法论的变革归为“调适型”[6]。在哈维的学术轨迹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是他由实证主义向激进主义、马克思主义的转向。从反映哈维两种不同立场的代表作《地理学中的解释》[7]和《社会正义与城市》[8]出版的时间间隔来看,前者在1969年,后者在1973年,这一转折仅历时4年;而据哈维自述,实际上在《地理学中的解释》出版时他的思想就已经发生变化[9]。这种快速转向的社会背景和学术意义是一个很值得探究的问题。
哈维的代表作,除上述两部外,还有《资本的限度》(1982,2006年修订)、《资本的城市化》(1985)、《意识与城市经验》(1985)、由《资本的城市化》和《意识与城市经验》两书删节修订成的《城市经验》(1989)、《后现代的状况》(1989)、《正义、自然与差异地理学》(1996)、《希望的空间》(2000)、《资本的空间:走向批判性地理学》(2001)、
《新帝国主义》(2003)、《巴黎城记:现代性之都的诞生》(2003)、《新自由主义简史》(2005)、《全球资本主义的空间:不均衡地理发展理论》(2006)、《世界大同主义与自由地理学》(2009);此外,他的论文“人口、资源与科学观念”、“论地理学的历史和现状:历史唯物主义宣言”、“资本积聚地理学”等也是当代地理学的经典之作[1]。
哈维的学说在国内外人文和社会科学界引起巨大反响。到目前为止,哈维的著作在大陆学界已有7部被翻译成中文,分别是《后现代的状况》[5]、《地理学中的解释》[7]、《希望的空间》[10]、《新帝国主义》[11]、《巴黎城记:现代性之都的诞生》[12]、《新自由主义简
史》[13]、《正义、自然与差异地理学》[14],有些还有两个版本(如《巴黎城记:现代性之都的诞生》),是著作被译成中文最多的地理学家。相比社会科学界对哈维及其学术的关切,中国地理学界对哈维的了解和兴趣点大多还限于《地理学中的解释》[15]。实际上,7个译本中,也只有《地理学中的解释》是地理学者所译,其余皆为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的学者翻译,这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中国地理学界很少继续跟进和深入探究1970年代后哈维
学术活动及其影响的问题。虽然有极少数文章在论述马克思主义地理学时提到哈维[16-17],但对哈维学术转型的内涵、实践意义和地理学理论意义尚缺乏深入了解和讨论。主要原因可能在于,中国地理学者穷于应对太多的“实用”问题,而疏于关注思想、理论和方法的建树。有鉴于此,理解和把握哈维如何从逻辑实证主义转向马克思主义并建构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的理论体系,对中国地理学界的理论建设应该大有启示。
哈维著述丰富且涉及多个主题和领域,但“空间”是他自始至终思索和倾力阐发的核心问题。与其它人文社科和自然科学领域学者不同,哈维对空间概念实质的关切和探寻具有深刻的地理学烙印:一方面,虽然哈维在反思空间的实质这一核心问题时,经常“游荡”到哲学甚至物理学等学科去旁征博引,但这种广义的考察和思索并未使哈维脱离实际而只作纯粹、抽象的哲学思辩;相反,哈维始终坚持空间问题的本质源自它产生的社会背景和(人们塑造空间又被空间形塑的)实践。因此,地理学中的空间概念必然与时代、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发展状况相结合而共同发展。另一方面,虽然哈维将时空测度、地图学、地方(区域)、环境质量及其与自然的关系视为构成地理知识的四大要素,但他着力最多、始终如一关注的概念还是空间,他的几部重要著作都以空间冠名,《DavidHarvey:ACriticalReader》一书的压阵篇是哈维对自己学术思想的总结,题目就是“空间是一个关键词”[3]。据此,本文主要聚焦于哈维的空间观这一核心问题,着重从认识论角度阐述和归纳哈维在不同阶段的空间观及其特征,并探讨其转变的原因,为推进中国地理学的理论和方法建设提供可借鉴的经验和启示。


2 哈维对地理学认识论与方法论关系的看法
认识论、本体论和方法论是哲学的三大范畴。但是,与作为哲学家的列斐伏尔着力于对空间进行本体论的重新阐发[18]不同,哈维则着力于空间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哈维虽强调
《地理学中的解释》主要是方法论论著,但还是在第一章和最后一章重点阐述了认识论与方法论的关系,这反映了对两者关系的考察既是哈维学术思想的一个出发点,也是一个落脚点。虽然后来他的理论和方法论立场发生根本变化,但他在此书中提出的“对于地理学最根本的观点是方法论与哲学二者必须兼顾”[7]的认识立场却贯穿其学术道路的始终。
约翰斯顿认为认识论包括四方面内容:信念、知识类型(亲身体验或他人经验)、知识所反映的客体、认识的起源;而方法论是研究如何进行的规则和程序[19]。哈维的认识论和
方法论概念却与此不同。哈维认为认识论是“寻求解释知识何以可能的程序与条件”[7],相对于约翰斯顿将信念只看做认识论的一个重要方面,哈维简约地将信念等同于哲学,这种简化不一定全面和正确,却便于人们理解和抓住哲学或认识论概念的核心。因为,“我们研究的任务建立于其上的信念,形成我们的哲学,形成我们个人的生命观和生活观。所以,通常将地理学工作中这些信念的表示指定为地理学的哲学”[7]。哈维的哲学概念也就是认识论中的信念和价值观这一层面。
在哈维看来,“哲学家和方法论者的任务很不相同。前者关心的是理论思索和价值判断,以及什么值得和什么不值得的内心质疑。后者主要关心解释的逻辑,和保证我们的论证是严格的,推论是合理的,以及我们的方法内在联系是前后一贯的……适当的方法论为解决地理学问题提供某种必要条件,哲学则提供充分条件;哲学提供操舵机制,方法论提供动力使我们接近目的地。没有方法论我们将躺着不动,没有哲学我们会无目的地乱转”[7]
哈维认为地理学家及其群体的不同正来自于他们的认识论不同,虽然认识论可以转变,但它并非一个逻辑问题(方法论却是关于“逻辑”合理性的论证)。他指出:
由于各有自己的价值观念,因此不同的地理学家和地理学家集团就有相当不同的任务。假设我们希望转变一个人的地理任务观使之同我们自己一样,我们唯有通过转变他的信念才能达到。例如我们可诉诸于他的社会良心,指出加尔各答街头的饥荒和悲惨境况,以此来设法转变他,使他认识到地理学在减轻饥荒和悲惨境况方面是有所作为的。或是我们可以利用他的爱美情绪,使他踯躅于罗马废墟之间,从而使他转变到这一立足点上,为景观随时间而变迁的‘感觉’所包围。但是我们不能以逻辑上的争论来摧毁他的信念,我们只能以这类争论来支持自己的信念”[7]。
这段论述不但恰当地阐述了认识论对地理学家的影响,而且饶有趣味。有趣之处在于哈维当时无意中举的两个例子,社会正义和景观历史演变的艺术感觉,恰恰成为他后来的两部代表作:《社会正义与城市》与《巴黎城记:现代性之都的诞生》中进一步深入阐述的主题。通过对《地理学中的解释》到其后哈维空间观变化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这并非无意的巧合,而是隐含着哈维学术路径转变的某种必然性。

3 哈维空间认识论转向
3.1《地理学中的解释》:以实证主义相对空间为主但“多维”的空间观
在《地理学中的解释》中,哈维专辟一章讨论了空间概念。他此时的空间观一方面可以说是偏重实证主义地理学的相对空间概念,也就是视空间为一个物体的存在与另一物存在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他也并不完全受此限制,而是提出并论证了空间本身是“多维”的观点。这两种认识有矛盾之处:既然是多维的,那么相对空间就只是其中一维,而不应作为主要之维。从中也可看出哈维此时的空间观存在某种犹疑,而灵活地把空间看作一种多维概念,也为哈维空间观的转变埋下了伏笔。
之所以说哈维此时仍然持偏向实证主义的相对空间观,一方面是因为《地理学中的解释》主要是为实证主义地理学进行辩护的方法论著作,而实证主义地理学家往往持相对空间的观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哈维直接批判了康德至哈特向所持的绝对空间(absolutespace,就是将空间视为独立于物质的容器)理念,认为地理学家的大部分实际工作是围绕相对空间进行的,并极力阐发空间几何学[7],这实际上是对相对空间的肯定和支持。无论从其学术旨趣还是论著的内容来看,1960年代的哈维总体上仍然是一个相对空间观的支持者。
需要注意的是,哈维此时的空间观并不刻板和僵硬。虽然着力于空间几何学并极力论述几何学与地理学中空间的关系,但他还是引述了哲学、心理学、人类学、物理学中的空间概念,这个较为广泛的概念考察使他最后强调了空间概念的多维性:
“地理学的空间概念建立在经验之上。……不去参照特定文化在语言、艺术和科学方面所发展的空间概念,就想理解地理学的空间概念是不可能的。关于空间的地理学观念因此被深深地置于某些较广泛的文化体验之中。但……地理学的空间概念是专门的,它发展和演化于地理学家研究现实空间问题的专业经验之外。……无论是为了哲学目的或经验研究的目的,无需对空间概念本身持一种僵硬的观点。概念本身可以看作是灵活的——可以用特定的关联域来确定,可以用特定的方式使之成为符号,可以用各种空间语言使之形式化。这种灵活运用需要谨慎对待。但它也以一种新颖的和创造性的方式为发展地理学理论提供了挑战和机会”[7]。
这段略为抽象的论述所强调的无非两点,这两点构成一个因果关系:因为(包括地理学中的)空间概念是特定且广义上的文化的产物,所以应该灵活地看待和使用它。这意味着即使作为当时主流的实证主义地理学的空间概念也并非确然的。空间概念本身并非既定和必然的,而是能够不断发展的,并且必然被不断发展。这一结论与他最后所持的地理学方法论讨论应该灵活自由的观点如出一辙。这一结论也许并不像一个结果,而更像是一项研究开始时应该抱有的理念。
3.2《社会正义与城市》: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与“社会过程—空间形式”统一体在《地理学中的解释》中,哈维以地理学的整体为对象,侧重于方法论的阐发,空间只是其中的一个问题,城市则很少涉及。秉持着“方法论与哲学必须兼顾”的信念,对哲学问题非常敏感,而且具有灵活的空间观和方法论态度的哈维,受到当时迅速变化的社会政治环境的影响,转入了对空间、城市(化)本质的哲学与实践的关切。这促使他在地理学范畴之外寻求跨学科解决问题的途径。此时,他的主要认识是:
“主导1960年代晚期的问题是城市化、环境和经济发展。这些问题不应被简单地视为互不相关。如果要有效解决它,那么每个问题都需要一种跨学科的方法”[8]。但是,如何将不同学科的方法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更好地综合、解释并解决这些问题呢?哈维给出的答案是:
“能够联系多学科并将城市化、环境和经济发展这样的问题聚拢为一的唯一方法,建立在形成恰当的辩证唯物主义版本的基础之上,正如辩证唯物主义是在马克思所定义的结构总体意义上起作用一样”[8]。
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成为哈维的最终选择。“在马克思的著作中,认识论和本体论相关。知识被视为人类经验的一部分,随人类实践而增长——它和它所在的、被视为一个整体的社会是一种内在关系。意识和知识是社会情势的产物。但知识获取是生产性的活动,因而它也被视作社会转化所在之处的更一般过程的一部分”[8]。
如果我们把这里的“知识”一词换成“空间”,就会发现这几乎就像是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理论的口号—“(社会)空间是(社会的)产物”[18]的翻版。其中蕴含的核心思想就是空间与社会是统一体。在地理学中,社会—空间统一体首先由哈维在《社会正义与城市》中予以阐发,只不过哈维采用的是“社会过程—空间形式”这一合成词组。按照哈维的说法,就“社会过程—空间形式”而言,“在很大程度上,如果不是在现实中,那就是在我们的思想上认为社会过程和空间形式存在差别,而这也是我这几年一直关心的一个基本问题,现在正是弥补这显现得不同的两种(事物)和矛盾的分析模式之间的思想裂痕的时候。……社会过程与空间形式之间的区别常被认为是幻想而非真实,但……这种区别在相当不同的意义上讲是不存在的。空间形式并不是被视为它所处并展现它的社会过程中的非人化客体,而是‘内蕴’于社会过程,而且社会过程同样也是空间形式”[8]。
正是选择并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才使得哈维聚焦于城市空间和社会正义之间的关系,最终形成了“社会过程—空间形式”的概念。尽管社会过程—空间形式概念在内容上还不完善(哈维此时也并未完全接受马克思主义),在实质上却已经形成了空间—社会统一体的思想,而这正是空间的生产理论的精髓。在这方面,虽然哈维认为他和列斐伏尔并行不悖地发展出各自的理论,而且存在很大相似之处,但是也有一定区别[8]。为《社会正义与城市》作序的卡赞尼尔森(Katznelson)也指出:“尽管受到列斐伏尔的激发,但是哈维完全拒绝了列斐伏尔将空间关系视为一种独立的决定性力量的主张。对于哈维而言,空间不是一个类似本体论的范畴,而是一个既形塑(人们)又被人们形塑的社会维度”[20]。
《社会正义与城市》不但标志着哈维转向马克思主义的起始,也是马克思主义地理学的开端,它“作为城市研究领域的一种主要‘异端’而震动学界……是左翼风格地理学的首要范例;哈维作为一个先驱,开启了马克思主义地理学持续发展的大门”[21]。
3.3资本、城市化与空间的综合: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的空间体系
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但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空间研究非常欠缺,很多其它领域的学者对空间的生产以及资本主义城市化问题也不太重视,而且持有学科偏见。相对于学者们共同关注的焦点——“时间”而言,“空间”在传统的社会科学研究中往往被忽视,这似乎对应于地理学曾长期是历史学的“侍婢”的历史[22]。哈维认为,虽然马克思和恩格斯也注意到了地理要素以及“空间问题”,尤其是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但是马克思对空间的关切远不如时间,这使得甚至20世纪70、80年代主要的马克思主义刊物也大都不关注空间问题,而历史唯物主义也忽视了资本主义“生”的地理,“历史唯物主义必须升级为历史—地理唯物主义,资本主义的历史地理学必是我们理论化的目标”[23]。因此,作为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的哈维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补充马克思主义对空间认识的不足,从而发展出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的理论。这使得哈维必须将资本流动、城市化、空间以及与之相关的社会政治问题进行综合分析,并由此导出一个体系。正如他在分析资本的城市化时所说“通过聚焦于城市化,我并不想把它当做一个与‘资本主义是什么’分离的、理论化的特殊分析对象。就如马克思所强调,资本不是物而是一种过程。研究城市化就是研究资本主义通过自然和社会景观以及意识形态的生产而展现自身的过程,而不是研究一种法律和政治实体或者加工物。它(城市化)关乎资本循环的过程,劳动力、商品和货币资本的流动,生产的空间组织和空间关系的转换,以及信息流动和在基于领土形成的阶级联盟之间的地缘政治冲突等等”[23]。
将个别城市以及城市的个别现象上升到普遍的城市化问题(资本主义空间问题的焦点),并从历史过程(时间)与资本(资本主义物质形式的集中体现)运动相结合的角度予以阐发,这意味着哈维初步建构了一个三位一体的“历史—地理唯物主义”框架。
在1984年发表,被认为是地理学思想史上的经典文献——《论地理学的历史和现状:历史唯物主义宣言》一文中,哈维提出了这种历史—地理唯物主义宣言的主要目标:“建立一种摆脱偏见而反映现实矛盾的地理学,它应该基于民主和人民的普遍利益,而不务强权阶层的特殊利益;接受科学诚实和非中立性的双重方法论原则,将地理敏感性整合进源于历史唯物主义传统的一般社会理论,并制定一个以历史—地理术语看待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变的政治计划”[24]。
在《正义、自然和差异地理学》中,哈维运用空间的生产理论,深入阐发了历史—地理唯物主义,强调了“图化空间”,既包括真实的地图和图像表示空间,也包括一些将空间图像化的隐喻和权力斗争等)的重要性,认为“社会关系总是空间性的,实践改变了知识体验的空间,其中制度也是被生产出来的空间,而想象是所有可能的空间世界的丰富源”[14]
综合来看,哈维要建立的历史—地理唯物主义,首先建立在对实证主义地理学伪装的“价值中立”进行深刻批判的基础之上;其次,借助辩证法,通过将历史唯物主义延伸为历史—地理唯物主义,哈维将资本、权力、阶级与空间的生产紧密地结合起来,并形成一个理论体系,其主要内容是包括资本运动(经济方面)、阶级冲突(社会方面)、权力扩张(政治方面)在内的物质实践本身是具有空间性的,而且它们的运动也赋予空间以生产的功能,因此,空间的生产与物质实践就成为处于同一过程、难分彼此的同种事物;第三,根据历史—地理唯物主义,想象的或者概念化的空间同样是物质实践的产物,它们也是构成空间的生产的重要部分;最后,按照马克思的指示“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5],需要建立人民的地理学,并基于历史—地理唯物主义而进行改造资本主义经济、社会和政治的实践。

4 哈维学术转型的原因分析
从传统的历史地理学者(哈维1961年以《论肯特郡1800-1900年农业和乡村的变迁》一文获牛津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到实证主义地理学的代表人物,再跃变为激进主义先锋,最后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如果再算上参与后现代思潮的讨论这一阶段(但哈维最终还是坚持马克思主义立场,并未成为一个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哈维经历了数次重大转变,而且在这几个领域都有开创性的贡献,在现代西方地理学家中堪称绝无仅有。其学术转型跨度之大、创新之显、著述之丰,令人惊叹,以至于哈维的学术转向本身成为一个重要的学术现象和研究论题。
2000年,《新左翼评论》上发表了哈维与记者的对话录,题目是“再造地理学”,无
疑对应着哈维学术转型的过程及其对地理学产生的影响。哈维将这篇文献收入他2001年出版的《资本的空间》一书,而且将其作为序言,反映了它的重要地位。他在这篇对话录中提到了他之所以转向城市、空间问题以及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原因。结合笔者的理解,归纳如下[9]:
(1) 因为在当时城市史、城市经济学、城市政治学是边缘学科,城市地理学却是地理学的中心,城市和区域规划是热门,这使得哈维的研究视角开始转向城市问题。
(2) 正当哈维埋头写作《地理学中的解释》时,1960年代末的周遭世界却在“崩”:政治事件不断升温,马丁·路德.金被刺引起的城市暴动,美国的反战运动和民权运动如火如荼,许多大城市发生的大规模学生运动,这些使得原先持费边社会主义立场,并且已经到巴尔的摩的他信心动摇,并意识到《地理学中的解释》貌似中立的调子与剧烈变化的现实并不合拍,他必须对原以为合情合理的许多事情进行重新反思;而且,另一方面,在《地理学中的解释》里,他还是强调了哲学(信念)的重要作用,这种个人的哲学敏感性使得他自然由方法论研究转向了哲学关切和考察。
(3) 哈维新就职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地理学与环境工程系)有着鼓励跨学科交叉研究的良好氛围,使他的研究并未像在布里斯托尔大学那样局限在地理学内,而在剑桥大学接受扎实的地理学专业训练又使他一直坚守地理学。
(4) 20世纪70年代后他长期居住的巴尔的摩正经历经济衰退和社会政治变动,这为他提供了很好的分析素材,被他看作当代资本主义城市化的一个绝佳“试验样本”。哈维以巴尔的摩为案例,写了不少关于城市空间的生产的论文[10]。
(5) 因为他发现他原先所持的费边社会主义和自由主义都不能解释他所看到的社会变化,所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转向马克思主义,并在1971年参加、组织了由研究生提议成立的研读《资本论》的读书会,但由于各种条件限制(比如麦卡锡主义(McCarthyism)对社会主义思潮和运动的压制,他们甚至很难接触到马克思的英文著作等),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还不深入和透彻,当时哈维也不是马克思主义者。
综上,哈维在认识论上迈出的这至关重要的一步,总体来看是由于剧烈变动的社会政治环境、个人禀赋和志趣、教学研究工作氛围、地理学当时的学科状况以及其它一些偶然因素(比如工作单位和地点的变动)共同决定的。这关键性的一跃,不仅使他逐渐成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徒,并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整合进地理学,提出历史—地理唯物主义,从而综合分析资本、城市化与空间问题,形成了他自己空间的生产的理论体系,最终成为马克思主义地理学的主要创建者,而且带动了马克思主义与地理学和城市问题的结合研究。其深远意义,正如理查德·皮特(RichardPeet)所评价:
“马克思主义关于自然和空间的社会生产的中心观点将地理学的两个传统学派融合成一个可统一理解的不同方面。人文地理学最终融入社会科学,作为社会科学更有批判性的组成部分,它利用了所有社会科学的概念,同时又给它们增加了复杂的环境空间的概”[26]

5 结论与启示
5.1结论
哈维的学术历程反映了西方地理学人文社会科学化和交叉化的发展倾向,是近50年西方地理学发展的一个缩影。哈维的学术转型是现当代(人文)地理学理论和方法论发展演变的典型案例。对哈维的学术转型进行认识论和方法论的探讨具有重要意义。认识论的转变是哈维学术转型的主要原因。这个转变集中体现在哈维的空间观上。
综合来看,哈维的空间观经历了3个台阶:以实证主义相对空间观为主的“多维”空间观,社会空间辩证法的空间观,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的空间体系观。这3个方面基本对应于他作为实证主义、激进主义、马克思主义地理学代表人物的历史。根据哈维在不同阶段认识论的差异,我们可以将其学术轨迹主要分为3个阶段:1960年代作为实证主义地理学的大将;1970年代早期逐渐接触和吸收马克思主义理论,成为激进地理学的先锋;
1970年代后期到1980年代后逐渐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地理学与城市和空间问题的有机结合,理论和方法论日趋成熟,成为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和新马克思主义城市学派的旗手。哈维学术上的转型系由剧烈变动的社会政治环境、学科氛围等客观条件和个人禀赋、志趣等主观因素所驱动。
5.2启示
5.2.1如何看待逻辑实证主义地理学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方法”无疑加强了地理学的科学化。可是以地理学研究对象(人类社会与地理环境的关系)之复杂,逻辑实证主义只是揭示这种复杂性的一种哲学理念和方法论,并非唯一“科学”的方法。而且,过于看重形式的“科学化”,往往会脱离实际。哈维在《意识与城市经验》中尖锐地指出:“严格的科学绝不中立于人类事务;试图将自身置于历史之外,最好不过就是产生出严格意义上的、善意的伪科学”[27]。地理学的对象其实是连续的历史—地理进化流和生动的现实世界,所谓客观中立的地理学是不存在的,实证主义地理学只是在伪装价值中立[9,27]。对日活的关注和社会实践的强调使他接近马克思主义,而这正是历史唯物主义认识基点。哈维从逻辑实证主义到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立场变化,与马克思、恩格斯存在相似之处。马克思、恩格斯对数学都很热衷、看重并有精深的研究,马克思甚至写过《数学手稿》,但是,他们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上都反对脱离现实世界而作纯数学的推演。正如恩格斯所指出,“整体的所谓纯数学都与抽象有关,严格来讲,它的所有量度都是想象的。一切抽象走向极端就变成荒谬或走向自己的反面。虽然是无意识的,但数学上的无限源自现实,所以它不能从自身、从数学的抽象来说明,而只能从现实来说明”[28]。人类社会不是数学,所以马克思和恩格斯走向了历史唯物主义和自然辩证法。地理学研究的对象也不是数学,所以哈维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发展为历史—地理唯物主义,是其认识论立场的大飞跃,也是对逻辑实证主义地理学的超越。
哈维虽然在认识论立场上扬弃了逻辑实证主义,但写作《地理学中的解释》过程中形成的逻辑严密的风格,却始终体现在他后期的著作中。他极大地包容各种后现代论题,又反对后现代主义话语(即反权威、反历史、反中心的趋向)。他始终在探索地理学合理、自洽的理论结构。他的目标并不是单纯地解释,而是结合现实的理论框架建构。虽然他后来的认识论立场与逻辑实证主义大相径庭,但在科学逻辑和方法论上却仍有着密切的联系。然而,目前我国地理学界对逻辑实证主义地理学的认识还存在一些偏差。一种偏向是
固守所谓“科学化”立场,往往将不符合所谓“科学”标准的研究都看做是“不科学”或“软科学”,而加以矮化或排斥。对“科学”的这种理解很有点哈维指责的那种“善意的伪科学”味道。另一种偏向则是强调逻辑实证主义地理学在西方已受到批判,已过时,因而盲目追求所谓“多样化”地理学(后现代地理学)。殊不知逻辑实证主义地理学受人诟病的并非其方法论,而是其认识论和立场。逻辑的合理与自洽,假设的谨慎提出和细心检验,可靠的证据和严格的推理,与其他研究的对比等方法论途径,正是我国地理学还需加强的。
5.2.2联系社会发展的学术构建        哈维在其著作中一再引用马克思的名言:“哲学家们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wpsF429.tmp.png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wpsF42A.tmp.png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5]。正是剧烈变动的社会政治环境使他强烈地认同马克思的这个观点,这是他认识论立场转向的一大思想基础。哈维的兴趣因而转向了“主导20世纪60年代晚期的城市化、环境和经济发展诸问题”[8],后来更关注福利分配、贫困、社会公正、发展、妇女地位、规划决策、人类精神、知识与发展困境等重大社会问题。但他的目标始终是建构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的理论。他提出“具体抽象”的概念,这是一种分析总体社会结构的概念工具,包括3个方面的任务:①“努力表明各种各样的具体抽象……是如何必然地联系着的”;        “选出那些有力地综合和解释这些具体抽象之间联系的基本概念”;        “运作这个整体系统,建立一套说明(尽管是不完全的说明)社会运动必然规律的综合体,以便解释社会的历史和地理”[29]。据此,他联系社会发展,构建了一套关涉资本、城市化、空间、环境等重要概念的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理论体系,做出了独特的学术贡献。
中国社会目前正在经历城市化、环境和经济发展的巨变,也面临诸多类似问题的困扰,其中多数也受到中国地理学者的关注。中国地理学者参与了大量的国家、地方和企业规划等实际工作,为社会经济发展作出了自己的贡献。但与西方学者相比,中国学者在理论创建、方法革新和批判精神方面有较大的差距。结合中国国情,学习西方先进思想和借鉴经典的创新案例是实现自主创新的必要步骤。若将中国发展实际与哈维的研究结合考虑,我们认为在后续研究中,空间内涵由非人化的、客体化的容器和几何图式向注重人的、主体化的一体化社会空间转换,是一个应当捕捉的前沿议题和重要方向。哈维为我们如何直面现实社会重大问题,洞察其深层次原因并建树理论提供了一个榜样。
5.2.3 地理学者的批判精神        哈维一直坚持几个核心观点:空间概念及地理结构、关系和过程、社会公正、联系社会发展的学术构建、对现实社会的批判。“批判”精神是他全部学术创新的一个重要源泉。
“西方学术地理学发展的主要资源在大学体制内”[30]。哈维一直在大学工作,是一个典型的学术地理学家。据说他从不接受官方的科研项目,可能的原因大概是这种科研项目的“知识环境比大学较少激发想象力和创造力”[30]。哈维完全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进行学术研究,因此身在资本主义社会却能“激进”地构建具有很强批判性的资本城市化和空间理论。
在谈到自己的学术体会时,哈维曾说:“撰写《社会正义与城市》时我得到一个重要的经验,可用马克思用过的一段话来说明,他说我们可以通过不同概念的碰撞来点燃智慧之火。在这种摩擦冲突中,人们决不应完全放弃自己的出发点。只要原有因素还没有完全被吸纳为新思想,思想之火就会燃烧。当我阅读马克思著作时,我清楚这是一部政治经济学的批判性著作。马克思对斯密和李嘉图的学说深表尊敬。但是,在思想的创新过程中,他也把他们的概念同其他人如黑格尔或傅立叶的概念进行比较分析。于是,这成为我从事研究工作的一个准则……你应该努力把冲突的理论结合起来,看看有什么新东西诞生”[9]。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通过不同概念的碰撞来点燃智慧之火”,正是当前中国地理学界亟待加强的批判精神之实施途径。

参考文献(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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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合一”思想
冯友兰http://www.360doc.com/content/17/0515/07/506102_654025253.shtmlhttps://wenku.baidu.com/view/fd6b2dc30242a8956bece485.html
http://www.wenxue360.com/archives/4916.html
https://www.iqiyi.com/v_19rra060ow.html


天人合一 胡家喜(书)

(一)
天人合一,是中国哲学最为重要的思想之一,几乎是儒释道各家学说都认同和主张的精神追求。虽然具体到各个学派理论、各个历史阶段里都各有不同释义,但大而化之、概括来说:
天人合一,就是人类社会与自然世界之间的协调统一关系。
我们今天看待这个“天”,可以把它理解为世界万物、自然规律。
这与前面说过的“道法自然”正是一脉相承:
效法自然,即是天道;效法天道,即是人道;
天之道,是万物运行的规则,人之道,是人类社会的规律;
人道对应了天道,就符合了发展大道。
(二)
天人合一,这样的理念翻开经典即可得到印证:
中国哲学之源《周易》中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古人先观察到了天地运行稳健而怀抱广大的特点,才对照说明有志有德的君子也该向天地的品格学习,学习其自强不息的刚勇奋进和厚德载物的怀柔包容。
这是人在学习“天”。
从生物学上讲,也正如《周易》所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但易道思想不是在探究物种起源,而是在探求社会秩序,所以它继续说:“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就像万事万物都有阴阳、有刚柔、有主辅、有先后一样,礼义秩序、社会规则,是古人在顺乎自然法则而对应设定。
这是人在顺应“天”。
顺应的过程,也是探索的过程、发现的过程。所以孔子苦行一生,最后说自己是“五十而知天命”,到五十岁的时候,才终于经过了长期的生命探求,而得知了什么事情是自己命中注定该去做的、才明白了自己的人生使命与肩负意义。天命,就是上天赋予的使命,也是个人命运的走向。《论语》中记录的这句话,这是人在探究“天”。
庄子有一日,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而且那个梦逼真而清晰,梦里蝶舞翩翩的他,感到无比地适意快慰,似乎自己从来就该是只蝴蝶。所以梦一醒来,连庄子自己也恍惚起来:这真的是庄周梦了一次蝴蝶吗?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一只蝴蝶,这一生为人、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呢?
是耶非耶?是周是蝶?这个故事意味深长,提供给后世无数的诗词、戏曲以创作灵感。人类与自然世界在这个梦里融合为一,物我相交。人看蝴蝶,感觉它如草木一秋、如蛾虫一豆;那么同理,人之一世,也就如天地一瞬、如沧海一粟。
庄周梦蝶,物我交合,如真如梦的幻身,如临现场的体验,这是人在体察“天”。
而大乘佛教,提倡万物皆有佛性。比如佛经里常问的“如何是道?”得到的禅师回答五花八门,包括有“山上有鲤鱼,海底有蓬尘”、“白云覆青嶂,蜂鸟步庭花 ,有“云在青天水在瓶、“太阳溢目,万里不挂片云”,甚至有“大好山”、有“木头”,等等。这说明,万事万物,俱有佛性,万物自行,俱是修道。
对于人与天地自然的交融程度,王国维先生针对诗词的研究也有心得。他认为:诗词当中,大多数描写的都是一种“有我之境”,比如“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花瓣的景物之悲、乱红的色彩之伤,都是沾染了“我”的情感,是人在主导着自然景象;而也有一些诗词达到了高妙的“无我之境”,比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比如“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山就是山,鸟就是鸟,景物的呈现是一种比较客观的自然风光,不突显人在其中的主观色彩。而这样的“无我之境”,因为“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似乎就更贴近“天人合一”的境界。
其实,“天人合一”的精髓,体现为一种物我之间的通汇贯通,只要不是绝对的物我对立、物我剥离,不管人是主角、还是自然是主角,都是彼此的相安与融入。比如就这句陶渊明的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其中“人”的身影、“人”的色彩是无所不在的,—没有人之惬意,何来山之悠然?没有人之搭建,何来菊之东篱?所以,与其说这是王国维先生激赏的“无我之境”,不如说这是中国文化赞赏的“天人合一”。就如同明代心学家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在天人合一的画面中,天是背景,人是点睛,是人在点亮“天”。
(三)
国学大家钱穆先生在晚年作文道:"天人合一’论,是中国文化对人类最大的贡献。”
当今,我们认可和谐社会,那是社会生活层面的发展保障;
我们认同和谐的价值观,那是国家外交层面的战略保障;
而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中国人以“天人合一”作为密码,给人类社会与宇宙万物达成友好契约的一道永恒保障。
http://www.hhfg.org/fjywh/f265.html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7/0314/10/99504_636723167.shtml


https://www.toutiao.com/a6659705203647840781/
"天人合一"是不是中国文化对人类最大的贡献

“天人合一”思想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4/0920/22/137012_411122536.shtml
http://www.docin.com/p-1634836126.html
中国传统“天人合一”思想及其当代价值
http://www.chinaqking.com/yc/2016/658836.html
https://www.xzbu.com/3/view-426379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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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法自然http://news.china.com.cn/2015-03/31/content_35205763.htm

习近平讲解绵延五千多年的中华生态文化_新闻频道_中国青年网
news.youth.cn 2018-05-23 08:09

世界上许多有识之士都认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蕴藏着解决当代人类难题的重要启示,其中也包括关于人和自然关系的理念和思想。习近平在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指出:“中华民族向来尊重自然、热爱自然,绵延5000多年的中华文明孕育着丰富的生态文化。”中华文化中有哪些生态文化值得我们传承和弘扬?请随“学习中国”小编一起学习。



2018年5月18日至19日,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在北京召开。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出席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

天人合一。 习近平指出:“中华文明历来强调天人合一、尊重自然。”“天人合一”是视天地万物人为一体的思想。在中国古代文化中,人与自然的关系被表述为“天人关系”。董仲舒说:“天人之际,合而为一。”季羡林先生对此解释道:天,就是大自然;人,就是人类;合,就是互相理解,结成友谊。在儒家看来,“人在天地之间,与万物同流”,“天人无间断”。也就是说,人与万物一起生灭不已,协同进化。人不是游离于自然之外的,更不是凌驾于自然之上的,人就生活在自然之中。程颐说:“人之在天地,如鱼在水,不知有水,只待出水,方知动不得。”即根本不能设想人游离于自然之外,或超越于自然之上。“天人合一”追求的是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共同生存,和谐统一。



道法自然。 “道法自然”是自然之道。《老子》第二十五章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把自然法则看成宇宙万物和人类世界的最高法则。老子认为,自然法则不可违,人道必须顺应天道,人只能“效天法地”,将天之法则转化为人之准则。王弼注曰:“法谓法则也。人不违地,乃得安全,法地也。地不违天,乃得全载,法天也。天不违道,乃得全覆,法道也。道不违自然,乃得其性,法自然也。法自然者,在方法方,在圆法圆,于自然无违也。”他告诫人们不妄为、不强为、不乱为,顺其自然,因势利导地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



尊重自然。 “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尊重自然,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价值取向。《论语?述而》中说“钓而不网,弋而不射宿。”即钓鱼不要截住水流一网打尽,打猎不要射夜宿之鸟,反映出古人朴素的生态道德思想。《孟子?尽心上》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就是说,不仅要爱护自己的同胞,而且要扩展到爱护各类动物、植物等自然生命。尊重自然的理念,强调了人类应当担负保护自然界以及其他生物的道德责任和义务,尊重与爱护大自然,以仁慈之德包容与善待宇宙万物,体现出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独特思考和生态智慧。


保护自然。 保护自然,体现了对动植物等自然资源永续利用的可持续发展思想。我国古代通过立法,形成了对生物资源按自然规律顺时取用、禁止灭绝种群等规定。上古时代夏禹执政时曾颁布的一条禁令:“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长。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大意是说:春天三个月中,正是草木复苏、生长的季节,不准上山用斧砍伐。夏季三月,正是鱼鳖繁殖和生长的季节,不准用网罟在河湖中捕捞。辅助齐桓公称霸的大臣管仲提出:“为人君,而不能谨守其山林菹泽草莱”(不重视环境保护工作的君主),“不可以立为天下王”;“山林虽广,草木虽美,禁发必有时”,“春政不禁,则百长不生;夏政不禁,则五谷不成”。
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中华优秀传统生态理念,开了生态文明之先河、可持续发展之先驱。在今天,这些绵延数千年的生态理念依然是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思想指引。习近平指出,生态文明建设“秉承了天人合一、顺应自然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理念”。“我们应该遵循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理念,寻求永续发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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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习大大学引经据典系列(十四)
道法自然

[size=0.6]【醉中国·跟习大大学引经据典】道法自然

2014年4月1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比利时布鲁日欧洲学院发表重要演讲。新华社 庞兴雷 摄

习大大多次在演讲中强调“中国是有着悠久文明的国家”及其“博大精深的思想体系”,甚至进一步指出“世界上一些有识之士认为,包括儒家思想在内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蕴藏着解决当代人类面临的难题的重要启示”,当举例说明中华文明奉献给世界的重要理念时,习大大常常会提到“道法自然”这个概念。比如2014年4月1日在比利时布鲁日欧洲学院的演讲里、比如2014年9月24日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的讲话中。确实,“道法自然”,这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造福人类的思想经典。
(一)儒道
[size=0.6]【醉中国·跟习大大学引经据典】道法自然

《中国红》徐惠君(画)
“道法自然”出自道家代表人物老子的《道德经》,此书又称《老子》。在前面的“学习经典”系列中,我们也论述过,《道德经》是除了《圣经》以外被译成外国文字发布量最多的文化名著,—— 有学者就认为:儒家思想,是属于中国的;而道家思想,是属于世界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儒家学说,是根植于中国传统社会农耕文明发展而成的伦理道德体系,它论述的都是具有极强的可实际操作性、可社会化推行的行为准则,它探讨的都是非常生活化的、人情化的价值准则。儒家思想,与其说是一门哲学,不如说是一种伦理。所以孔子带领弟子周游列国,他的学术是关心社会需求。
道家学说,与儒家思想恰好形成反动和补充,它是超越社会化要求、关乎自然规律、放眼大道之行的一门哲理。所以老子骑上青牛从函谷关出走,他的学问不限定在关内与关外。
正因为儒家思想是便于社会化践行的,所以它具有一种验证性;
正因为道家思想是超于伦理性限制的,所以它具有一种俯瞰性。
(二)家
[size=0.6]【醉中国·跟习大大学引经据典】道法自然

《家园》徐惠君(画)
如果说,文化思想的意义,归根到底,是在建立人的精神家园,那么:
儒家思想建设的“家”,是社会中的家,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社会化家园;
佛家理论追求的“家”,是灵魂中的家,是“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的心灵皈依家园;
道家思想寻找的“家”,是自然中的家,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全人类家园。
当然,儒释道三家,在中国文化的中和共生、包容并蓄的特点中,早已经互相渗透、互相弥合,比如“天人合一”的思想,就是各家共有的价值观念,这个思想我们以后还会专门论述。
——所以,虽说是儒家思想更具中国风貌,但它的中庸、忠恕等理论却更可以走向世界、适于未来;
虽说道家思想更加全球化,但它的玄之又玄、可道非道的思维又更贴合中国式的道骨仙风。
如同被称作“中华第一图”太极图中的阴阳鱼,看似静止,实则永动。儒道两家,阴阳互动,观其往复,化成天下,这就是中国文化的哲学精神。
责任编辑: 李云鹏



第2页 /(共2页)
[size=0.6]【醉中国·跟习大大学引经据典】道法自然

(三)道

而在中国文化的哲学精神中,“道法自然”就带有这样一种循环往复的动感。《老子》第二十五章里说: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的运动是在效法地,地的运作是在效法天,天的运转是在效法“道”,“道”的运行是在效法自然。——那么,人、地、天、道,老子眼里宇宙中的这“域中四大”,其实都是在效法自然。
老子这段话,本意是在论述什么是“道”。“道”,是道理、是道路、是道德,简而言之,“道”就是万事万物之所以能生生灭灭的客观规律。
道,是规律,所以说“得道者昌,失道者亡”;
道,还是规矩,所以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老子》之所以又称《道德经》,“道”与“德”是它极为重要的思想核心。“道”的作用如此之大,重要到“可以为天地母”,所以老子才说“道”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但是,这样伟大的“道”、这样哺育着全世界的“道”,老子居然在最后总结说,“道”也不是万物的顶端,它也有效仿对象,就是自然!
(四)法自然
[size=0.6]【醉中国·跟习大大学引经据典】道法自然

《交响》徐惠君(画)
“自然”,又是什么?
首先,“自然”,简单理解就是“大自然”。大自然的运行法则、大自然中的周行往复,就是“道”,就是世间规律,就是至高道理。人类最终要懂得的、要敬畏的,就是要向大自然学习,人道合于天道。
这很好理解,比如现代科学上越来越多的仿生学,就是“道法自然”的一种实际案例。
其次,“自然”,不仅是“大自然”,更是“自然而然”的意思。“道法自然”,具体来说,就是要符合每种事物“顺其自然”的状态、要顺应每种事物“自然而然”的规律。
如果能顺势而为、把握规律,那就是走在了事物发展的大道上,就能事半功倍、就能因势利导:
比如,国家治理之道,就是能符合人民的美好愿望、能顺应民众的心理需求,那就是“以民为本”,就是“无为而治”;
比如,教书育人之道,就是能启发学生自有的兴趣潜能、能促发人心天然的光明本性,那就是“因材施教”,就是“明德自新”;
比如,文明前进之道,就是能弘扬时代性的文化特色、能提炼可发展的价值观念,那就是“鼎故革新”、“与时俱进”,就是“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所以,“道法自然”,当我们走在了规律之上,就会感觉大道至简,“道”是如此自然的一种存在。
故曰“道不远人”,无所不在、周行不怠的“道”,是我们安放心性、体尝自然、轻安自在的家。

[size=1.1]学习的三种境界
东方早报 2015-03-24 13:57

习近平总书记曾谈到:

领导干部学习理论也要有这三种境界。首先,理论学习上要有“望尽天涯路”那样志存高远的追求,耐得住“昨夜西风凋碧树”的清冷和“独上高楼”的寂寞,静下心来通读苦读;其次,理论学习上要勤奋努力,刻苦钻研,舍得付出,百折不挠,下真功夫、苦功夫、细功夫,即使是“衣带渐宽”也“终不悔”,“人憔悴”也心甘情愿;再次,理论学习贵在独立思考,学用结合,学有所悟,用有所得,要在学习和实践中“众里寻他千百度”,最终“蓦然回首”,在“灯火阑珊处”领悟真谛。

习大大这段话里引用的古诗词很美,是国学大家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开篇用于论述人生境界的一段话,分别引用到了晏殊词、柳永词、辛弃疾词,来形容不同心境、不同阶段。王国维先生的原文,是这样蕴古今辞藻于笔下而徐徐道来的: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罔不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界也。

这是用艺术化的词章感受,来比拟现实中的人生状态了——古往今来,但凡是成就大事业或者研习大学问的人,都莫不是经过了这样三个阶段。
(一)望尽天涯路——目标设定
首先,是眺望远方、叩问理想时的迷茫、孤独和彷徨。每一个为梦想起航的人,都要这样一个看似茫然实则重要的征程起点,不管是做学问、还是做事业,都是因为感到了眼下的迷茫和不满足、才设想着未来的前景和新世界。是在困惑中,开始了对未知的好奇、对道路的探索、对远方的追寻。
而这时候的心境,就如同晏殊《蝶恋花》词里的一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如西风扫地一样的清冷、如树叶凋零一样的寂寞,这正是说明了当下境遇的不够理想,所以才有动力向远方进发。
当人一旦迫使自己重新打量现在、认真规划未来的时候,就走入了“独上高楼”的心理状态,——那是一种自我内心的瞬间成长、是一种自我审视的不满当下。
心理期待已经超越了现在,然而目标依然飘忽在遥远的未知处,这种愿景与现实之间的落差,也是令人倍感孤独的。
独上高楼,眺望前路,身虽未动,心已远行,因此,“望尽天涯路”的形象,正是人对未来目标的设定。由苦寒、到登楼、到望远,由不理想的现实、经过迷茫的叩问、从而设定出了理想中的目标,不管是从业者还是求学者,对人生大道的追寻,就此启程了。
(二)消得人憔悴——过程坚持
设定目标之后,就需要勇往直前的决心,就需要的一如既往的坚持,就需要坚韧不拔的毅力。
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每当胸中豪情万丈,就要给自己设目标、定计划、安排完美的日程表,——然而,往往没有几人能去认真完成。但是,对目标是否认真、对理想是否坚定、对未知是否勇敢、对道路是否坚持,这就是成功与失败的区别、这就是卓越与平庸的分野。这时候,就需要有柳永《蝶恋花》词里这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勇往直前的毅力与坚定无悔的精神。
“衣带渐宽”,是指人在辛苦中越来越瘦、导致衣服越来越宽松;“为伊消得”,柳永原句是指为心中伊人而相思憔悴,但是这个“为伊”,也可以理解为不仅仅是针对某个人的,更可以泛化为是对某项事业的、对某门学问的、对某个目标的、对心中理想的。
为了那份梦寐以求的理念达成,任苦任劳,无悔无怨。这就像孔子评价颜回的:“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粗茶淡饭、陋巷清寒,人人都道苦,然而有诗书和理想为伴的颜回,却感觉是乐在其中!虽梦在远方,但路在脚下,纵然是风露立中宵,也感觉苦并快乐着。
不畏艰辛的坚持,是源于对道路的忠诚;
无怨无悔的忠诚,是源于对目标的热爱;
高度自觉的热爱,是源于对理想的认同。
(三)寻他千百度——结果达成
目标既定、道路既坚,坚持到最后,通过量变到质变、通过苦尽而甘来,便能迎来柳暗花明、收获花好月圆。所以第三层境界,描述的就是坚持到最后的圆满结局,用辛弃疾《青玉案》词里的句子形容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经过兜兜回回的寻觅、经过起起伏伏地追寻、经过西风独立的守望、经过支离憔悴的坚守,终于,如同在千万人中等来了心中的那个他,终于在一路汗水抛洒与泪水挥洒之后实现了心中的理想。
这一路,万水千山,柳暗花明;
这一刻,经冬历春,花好月圆;
这一场付出,耕耘收获,功德圆满。
用古诗词来描述的这三重境界,是人们追逐任何事物的三个阶段。看起来,是第三个阶段最令人满意,蓦然回首,牵手成功,多么令人心花怒放!——然而,第三阶段,其实只是在前两个阶段完成之后、水到渠成的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虽然它是目的,却已不是惊喜,是一种付出之后的结果验证。
事实上,如果真正做到了前两个境界,有了充满动力的理想目标、有了拼搏奋进的充实过程,那么,结果是否如预期一般完美,似乎也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向着万丈光芒进发的这一路体验与一路收获,就已经让人生的每一天都很圆满,没有虚度、没有浪费。梦种下的力量,就是生命里的正能量。只有这样的内心成长,才可称为是“境界”。
(四)关雎——诗意范本
对这三种境界的完美表述,我们可以翻开《诗经》来寻找一份诗意的原型。《诗经》开篇一首《关雎》,就是这三个阶段、三个层次的一种完整体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淑女是君子的好逑,“好逑”就是“佳偶”的意思,这是一位爱慕淑女的君子,因美好向往而萌发出的目标愿景。
接下来诗里大段都是在描述君子求慕淑女的过程: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追寻心中的美好,这过程是辛苦而焦灼的,要体尝“寤寐求之”的相思之苦、要饱经“求之不得”的失败打击、要经过“琴瑟友之”的不懈努力。
而这种种艰辛过后,才终于修得正果、美梦成真,就是最后一句说的: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钟鼓乐之”,这是对求得淑女、举行婚礼的描述。钟鼓和鸣,礼乐齐欣,心愿得偿告慰了“爱深沉”时的目标憧憬和“求不得”时的过程坚守。
(五)止——虑——得
在这三层境界里,正确目标的设定,是一切成功的有力起点、是一路进发的重要开端。所以中国文化对人的教育,十分看重目标,儒家经典《大学》里就说:“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止”是目标,有了目标的确定,才有志向的坚定,才有内心的明静,才有处身的安定,才有思虑的周祥,才有成绩的获得。
知止所往,就是“望尽天涯路”,是在设定目标;
心静身安,就是“终不悔”,是在坚守过程;
虑后能得,就是“蓦然回首”,是在收获成功。
止——虑——得,儒家说的这三个字,就是词人题下的三个诗句,就是王国维总结的三个阶段,就是习大大提出领导干部学习理论的三种境界。
这三种境界,最美是结果、最苦在过程,而举重若轻的关键节点,在于那个困惑当下而由此认清目标的开端,最难在开端。正确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独上高楼眺望美好未来,是走向明天的重要起点,是下定决心告别旧我的非凡转折。——然后,更可贵的,是能下得楼来,一步一步走在或泥泞或蜿蜒的前行道路上,向着远方坚定进发。
——而这种脚踏实地的坚持精神、这种痛并快乐着的过程享受,我们将在下一篇“学习经典”中,再一起论述。
录入编辑:张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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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1 13: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天下大同”到人类命运共同体

光明网
百家号18-03-30


作者:西安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协同创新中心研究员 刘占虎

“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十九大报告中的重要内容,写入了中国共产党章程,如今又写入了宪法。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也明确提出,“中国愿与各国一道,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懈努力!”

从“天下大同”理想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一以贯之地体现了中国对和谐世界和美好生活的自觉建构,不仅蕴含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智慧,更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未来命运的深度思考,和对人类命运的一种前瞻性规划。在全球化时代,探析从天下大同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生成图式,可为携手共建全球治理新秩序提供必要的思想支撑。

“天下”在“共存”意义上是开放而非封闭的,在“共荣”意义上是发展而非凝固的,在“共赢”意义上是包容而非排他的

“天下”是中国古人对世界的知识体认和意义表达,是表征地理空间、文化心理、秩序理念的有机体。

“天下”首先作为一个地理词汇,是指天空下的一切存在物。它作为先哲对客观世界的感性体验和直观想象,既指“天圆地方”的空间场域,又将“天圆地方”作为天下秩序的基本框架,即“天人一体”的空间秩序。因为有“人”的参与而贯通“域”中“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形成涵盖自然界与人化自然在内的所有“世界”。“人居其一焉”,是因为赋予天地以人的意志和情感,并通过“天人感应”来建构生活世界的意义合法性。由此引申来的“中国”概念,同样兼具地理意义和文化意义,即通过对“中原之国”的形象感知,以“中道”思维建构起“大一统”的邦国秩序。与“中国”概念一样,“天下”在“共存”意义上是开放而非封闭的,在“共荣”意义上是发展而非凝固的,在“共赢”意义上是包容而非排他的。它作为人与万物共在的场域,既是与四方合一的物理空间,也是人文与地理相交汇的意义空间。

“天下”具有本体意义的统领性,构成“天人一体”的价值基础。古人以天道作为人道的法则,“天下”因此具有本体意义的价值统领性。“天人一体”既是“以人观天”与“以天观人”的双向认知,又是从“观乎天文”到“观乎人文”的双向建构。“观乎天文”的“自然主义”最终落实到“观乎人文”的“人本主义”之上。“天下”因此而意指居于天地场域间的“所有人”,是“家”与“国”一体意义上的“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是在血缘纽带基础上的“亲亲”组织,是血缘性的自组织秩序。“国”是基于“家”的血缘关系延展和扩充后形成的泛家族组织,是宗法性的群体性秩序。家族是按照血缘和宗法原则组织起来的基本单元,国家是家族的扩展和聚合,而“天下”是经由“家”——“国”的无限扩充而构成的共同体,是由“天道”所灌注的“文化和制度的世界”。正是基于“天下”的意义支撑,形成“家国同构”的秩序理念和“修齐治平”的建构理路。

“天下”基于地理空间与文化心理的有机性而具有秩序统一性。“天下”具有终极关怀和最高目的的意义统一性。《易经》曰:“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在这里,“观乎天文”在于“观乎人文”,止于“以化成天下”。“天下”是秩序的总依据,作为世界的制度结构就具有了相应的合法性。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是多维度对象化关系的社会存在物。人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敞显和确证其本质力量,也只有在地理空间与文化心理的有机性上来建构天下秩序的统一性。基于这一逻辑的“天下观”,在国家关系上体现为“协和万邦”的国际观,在社会关系上体现为“和而不同”的社会观,在人际关系上体现为“仁心和善”的道德观。“天下”由此作为对世界的知识体认和意义表达,在本体上形成一个“天人一体”的秩序理念,旨在建构以“意义”统领“秩序”的人类社会有机体。

“天下大同”理想,秉持“和而不同,允执厥中”的中道思维,彰显“以和为贵,有容乃大”的共存格局,追求“万邦和谐,万国咸宁”的共赢理念

人之为人,成于“能群”,基于“秩序”,在于“意义”。先哲荀子在《荀子·利论》中阐释了道德秩序和社会秩序的起源论:“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以求。使欲不必穷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长,是礼之所起也。”跳出“争则乱,乱则穷”的利益冲突和秩序怪圈,就不得不回到人的现实性上,在利益诉求与秩序保障之间建构起可持续发展的利益共同体。

一是效法天地“能量变换”规律,提出“恒产恒心论”的物质文明观。人生而有欲,是社会再生产的原动力,是共建共享社会财富的直接目的。孟子的“恒产恒心论”,实现饱食暖衣,就是解决人们物质生活和社会稳定的问题。在人类历史长河中,人们所奋斗的往往与其利益诉求有关,利益纷争往往源自“寡”与“不均”。在“天然的共同体”中,由于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不足而无法提供充裕的物质财富。社会财富的“寡”与“不均”,往往激起历史的沉渣和蒙昧,进而导向“虚幻的共同体”。经历了蒙昧时代到文明时代,普遍的交换关系激活和保存了生产力,促进物质文明繁荣发展。在“天然的共同体”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质性跃升中,人们逐步掌握了支配“物”的权力,进而更好地掌握自己的命运。

二是效法天地“自然运行”规律,提出“规矩方圆论”的社会秩序观。规矩乃方圆之至也,是建构良序社会的准绳。《孟子·离娄上》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社会法则是天道法则的延伸,“规矩方圆”可以看作是对“天圆地方”之“天下”空间结构的效法。以仁政之道治理国家,就是践行规矩方圆之道,就是推行德法并用之道。“德法之治”作为“修齐治平”的支撑结构和实现方式,依然是现代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在“历史”走向“世界历史”的进程中,民族国家需要坚持相互尊重、平等相处、和平发展、共同繁荣的基本原则,世界各国需要共同维护共存、共荣、共赢的国际秩序和国际体系。

三是效法天地“平衡运行”规律,提出“中道和谐论”的共赢发展观。中道和谐思维体现了博大的天下情怀,是携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理念。《礼记·中庸》曰:“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致中和”是对天地“平衡运行”规律的方法论遵循。“天下大同”理想,秉持“和而不同,允执厥中”的中道思维,彰显“以和为贵,有容乃大”的共存格局,追求“万邦和谐,万国咸宁”的共赢理念。中华民族爱好和平,善于恪守秩序来彰显意义。中国率先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就是反对“冷战思维”和“零和博弈”,反对“弱肉强食”和“丛林法则”,反对“穷兵黩武”和“强权独霸”,坚持“中道和谐论”的共赢发展观,积极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探索人类共存发展之道、和平共赢之策。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呵护人类“共存”的地球家园,树立世界“共荣”的发展理念,建立全球“共赢”的合作机制

“当今世界充满不确定性,人们对未来既寄予期待又感到困惑。世界怎么了、我们怎么办?”2017年1月18日,习近平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发表《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旨演讲,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共赢共享”的中国方案。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休戚与共”,呵护人类“共存”的地球家园。人类命运共同体核心旨意是“命运相连,休戚与共”。人类只有一个地球,地球是人类“共存”的物理家园。携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首先要呵护人类“共存”的地球家园。时代越发展,越是要面临着一些深层次的结构性问题。无论是从传统走向现代中的“古今中西”问题,还是影响世界繁荣稳定的“东西南北”问题,其核心都是如何发展的问题。一是如何在有节制“物质变换”的同时保持全球生态平衡,共建共享“美丽地球”。二是如何在各自发展经济的同时实现整体的可持续性,共建共享繁荣稳定。为此,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世界各国需要坚持“休戚与共”,一起呵护人类“共存”的地球家园。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和衷共济”,树立世界“共荣”的发展理念。历史学家汤因比曾指出,“避免人类自杀之路,在这点上现在各民族中具有最充分准备的,是两千年来培育了独特思维方法的中华民族。”这种独特思维方法,即“天人合一,允执厥中”。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坚持“和衷共济”,克服共同面临的危机和挑战,实现同样的愿景——和平、发展、合作、共赢。世界好,中国才会好。中国好,世界才会好。中国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既是为中国谋,也是为世界谋、为天下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凝聚和体现人类发展的价值共识,有助于超越“单边主义”和“零和博弈”思维,以新理念实现世界共荣发展。中国不仅在发展理念上积极倡议,而且通过“一带一路”等具体行动来践行之。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同舟共济”,建立全球“共赢”的合作机制。面对复杂的国际形势和全球性问题,任何国家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一枝独秀。这就要求各国坚持“同舟共济”,通过协商对话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包容、相互支持、相互理解的新型合作关系,建立全球“共赢”的合作机制。中国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共赢共享”的中国方案,就是推动建设一个具有机制约束力和道德规范力的“全球机制”,旨在解决全球问题,增进人类共同利益。正在实施的“一带一路”建设就是为了使欧亚各国经济联系更加紧密、相互合作更加深入、发展空间更加广阔。诸如上海合作组织、中国-东盟自贸区、博鳌亚洲论坛、亚太经合组织、南南合作等,就是为双边多边合作发挥“黏合剂”作用,为中国和世界各国打造“共赢”发展的“双引擎”。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共享发展理念的社会主义特质与实践机制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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