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的真正搭档(李秀彬老师人文地理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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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追赶妖怪，来到一个陌生去处。妖怪不知所踪，行者心甚焦恼，捻着诀，念动真言。少时，但见地面冒出一老者，五短身材，头戴角巾，身穿淡服，手持拐杖，足踏芒鞋。叩头道：“不知不知，知当远接。万望恕罪！”行者道：“我且不打你，我问你：这山叫做甚么名字？此处有多少妖精？从实说来，饶你罪过。”那土地便掐着指头，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这是《西游记》中经典的一幕。遇有环境生疏，大圣便唤出当坊土地、本境山神，问个究竟。那本坊土地也不含糊，每问必答，并无不知不晓之事。

    大圣神通广大，尤其那腾云之法，四海之内，一日游遍。此技在身，地球便是平的，岂有山河之阻，地理障碍！然而，正是这齐天大圣，却不具备通晓天下的本领。取经路途，艰险陌生，所需地理知识，每每求助于小神土地。这一点，着实令人费解。也许古人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空间行为能力与地理信息获取能力，原本就应该是分离的？

    常人在世，在征服空间上有两大梦想，一是克服距离，二是周知环境。在古代，梦想由神话承载：猴里猴气上窜下跳的悟空，乃降伏距离之神；行动迟缓却精通地理人文的土地爷，是周知环境之神。这对儿搭档，代表了人类梦想的两只翅膀。

    梦想驱动着现代化的进程。火车和轮船、飞机和汽车，早已碾平了山河之阻，使大圣的灵光不再。如今的这个“全球化3.0”时代（《世界是平的》书中用语），通信和因特网，特别是以谷歌地球为代表的“数字地球”技术，也在威胁着土地爷的饭碗。因为它的目标，就是使地理知识和信息，即时立地地获得。就像广告词说的：无时无处，不在指尖。

    大圣来到了人间，土地爷也要降下神坛。非凡的空间行为能力与获取即时立地的地理信息的能力，人类同时具备。两种能力不再分离，人的本领竞超越了齐天大圣！不得了！跟着的响动，肯定会超过“大闹天官”。

    此处按下不表。倒是那个费解的疑问，还是让人难以放下：为什么悟空只求得腾云之法，却没有练就周知环境通晓天下的功夫？或者，为何西天取经的搭档中，八戒、沙僧、白龙马之外，不增加一个地理通？

    这位神仙显然不能是土地，因为十里一山神，十里一土地。空间圈子，个个不同。每位土地，只识一方水土一方百姓一方妖精。身为地缘神，屁股在土里扎下个根，离不得本地当坊。可以尽知此处所有事，却未知他方一两桩。

    数字地球——正在苦练神功的“地理通”，能否做到“尽知此处也处处尽知”？也许像土地山神一样，变成个复数——数字地球们或地理通们——便可以做到？那土地爷是农业社会的产物，与土与地系得紧，而如今信息时代的社会空间，不再画地为牢，而是画圈子为牢。这些新的神仙，也许是识一圈子行当一圈子百姓一圈子妖精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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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西游记作者（吴承恩或其他）的地理知识不足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古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