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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30年前的不合理计生政策及目前一味高调的城市化的后果,导致边缘化的乡村光棍及城市贫 ...

已有 665 次阅读2016-3-15 19:08 |系统分类:其他分类| 计生政策, 光棍

 一篇题为《村里的男孩结婚太困难,寡妇现在都很抢手》的文章牢牢地吸引住了舆论的焦点,将一个老生常谈但又不能不谈的乡村婚姻话题,沉重地摆在了公众面前。这一个并不算新鲜的话题,历年来以各种种样的面貌,在媒体上无数次地被呈现过,更早的三十年前,还曾有人将它作为电影电视的题材,拍过许多类似于《男人的世界》之类的电影。虽然,现实并不像电影中所显示的世界上只剩下男人无法结婚那么严重,但那种危险的趋势,已越来越明显地呈现。远的不说,就在不久前的1月25日央广网报道:海南农村特别是中西部农村几乎每个村都有不少大龄未婚男青年,有许多甚至超过40岁未结婚,个别村近几年都没有男青年结婚,成为真正的光棍村。与“寡妇很抢手一样”一样,“村庄几年没有婚礼”这个细节,也赚足了眼球,并引起过非常热烈的关注。


  导致乡村男青年结婚困难的问题,有人从经济层面看,认为是乡村结婚彩礼太重结婚成本过高,现实中也确有“结婚必须要三斤三两百元大钞作彩礼”之类的新闻作为论据;有人从生态层面看,认为是某些地方多年沿袭的“重男轻女”思想和某些地方对B超滥用导致的后遗症,认为这是对重男轻女意识的一种报应;还有人从发展的层面,认为这种状况是因为强大的城乡差别造成的落差,导致物质和精神资源向城市流动,并引起乡村女性流出导致的;还有人则从文化的层面,认为由于乡村教育和文化生活的落后,导致年轻人大量流出,而男子结婚困难,只是这种流失的副产品。


  以上诸种分析,都局部地说出了乡村男孩结婚困难的原因,综述起来,就是因为贫穷与落后。但问题就在于,这种落后,决不可能是乡村人心甘情愿的,而更多的,则是由于历史、地理的,以及政策和文化失去平衡造成的。乡村是被动接受者,因此,对他们的指责,明显的不公平。无认是彩礼还是重男轻女,都有着显而易见的社会原因和经济考量。对此,做简单的道德谴责,没有意义。


  但大量的乡村失婚男青年的存在,肯定是一个巨大的社会问题,它将导致诸如赡养与养老、强奸与拐卖妇女、暴力与犯罪问题,一大群失去了成家希望和通往好生活梦想的年轻人,其绝望可能造成的后果,是令人不敢多想的。整个社会,会以巨大的成本,来应对这种绝望。也许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对乡村的经济与文化的精准扶持,让年轻人们既有追求新生活的能力,又有追求好生活的条件,将是一个长期而艰难的工作。近日公布的一项调查显示,仅北京地区,农村大龄未婚男性受教育程度在初中及以下的比重达53.7%,这是一个令人忧心的数字。


  与大量面临结婚困难的低学历乡村男子相对应的是,在城市中,还存在着一个庞大的被称为“剩女”的群体,北京调查总队2月23日公布的201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相关数据显示,仅北京地区,大龄未婚女性有92.5%集中在城镇。这个数字,是不是让人脑袋里的铃当猛烈地响了一下?但这样的灵感,连想都不要想,仅举一个数据就可以明白,城镇大龄未婚女性中受教育程度在大学专科以上的占比达81.1%;这个数据,足以让你明白,这两个群体之间的距离,不是一个“非诚勿扰”,而是整个银河系。这种结果,是由于女性总体往城市流动,形成供给侧淤积的结果。而这种失衡,不是通过短时间之内的数字配对所能完成的,乡村旷男和都市剩女之像两道永远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他们之间横亘着的,就是当下社会失衡的难题,没有长时间的消除城乡政治、经济、文化差异的努力,是无法破解的。


  “城市剩女”与“农村光棍”有没有因果关系?答案是肯定的,它只是城市对乡村盘剥与掠夺的一个缩影,是城乡发展差异的最终结果,也是未来中国社会可能出现重大问题的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光棍村四布、彩礼飞涨、进城农民离婚率高企、县城房价攀升……这一切很大程度缘于中国20多年来的男女性别比超高。


如今,那个时代的青年已步入婚龄,剩男危机汹涌而来!


2015年10月29日,甘肃省天水市甘谷县古坡乡魏家坪村,60岁的魏戴成准备出门捡柴火。由于家里穷,他打了一辈子光棍。(中国青年报记者 李隽辉 摄)


腊月细碎的雪花化在了年味逐渐升腾的豫东韩朱岗村,邓孟兴家里格外热闹,大多是头发花白的父母领着腼腆的后生,话题只有一个:“他叔,俺儿子年纪不小了,你留意给寻个媳妇吧。”


56岁的邓孟兴嘴里应着,心里却直打鼓。他在镇上开了10年的婚介所早在2014年就关门了,附近十里八乡的男孩太多,女孩太少,介绍对象的活儿没法干。


可老邓10多年来当媒人的名声还在,家里有男孩的还是会趁着年轻人打工回来过春节的机会,在腊月和正月里频繁出入老邓家,拜托他帮着解决终身大事。


“还有6个小妮儿。”老邓对村里谁家有适婚的女孩了如指掌,但他心里明镜似的,这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的姑娘,很难看得上村里那40多个未婚男青年,“还有条件更好的小伙儿从外村找来呢”。


2010年之前,老邓一年还能撮合成十几对,但似乎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曾经密密麻麻记录着男女青年信息的小本上,只有男孩儿的信息在不断增加,女孩儿的信息越来越少。


老邓总结说,估摸着是20多年前出生的男孩远远多过女孩。其实,老邓朴素的认知早已经是人口学家研究的重点。


过去的10多年,西安交通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所教授李树茁和他的同事在不断对人口普查信息进行分析的同时,还对全国28个省(区、市)300多个行政村的性别失衡情况进行了田野调查。


他们给出的结论是,由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市场化、城市化和计划生育政策的复合影响,中国人口性别结构已整体失衡。


近一二十年的全国人口普查数据已厘清了一个事实:我国出生人口性别比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就一路走高,并持续高位徘徊。最高峰的时候,出生性别比高于120,远超107的正常值,一度成为全世界出生性别比最高的国家之一。


李树茁等人根据几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以20世纪80代初我国的出生人口性别比为参照,对我国1980年到2010年间出生人口的性别情况进行分析,推算出这30年间,出生的男性为2.9亿,女性为2.54亿,男性比女性多出大约3600万。



制图:李芸


“如今,这一代人正不断进入适婚年龄,失衡后果逐渐显现。”李树茁的判断是,从2010年开始,中国将经历长达几十年的“男性婚姻挤压”,“1980年代后出生的男性中,将有10%至15%的人找不到或不能如期找到配偶。考虑到边远地区是婚姻挤压的最后一级,农村失婚青年的比例要高得多。”李树茁说,“这轮危机规模大、来势猛,持续时间长,必将构成困扰21世纪中国社会的一个突出问题。”


剩下3000万


相亲成为春节主旋律的远不止河南的韩朱岗村。鄂中柴湾村的王飞龙夫妇提起3个儿子的婚事也是长吁短叹。


王飞龙自己有3兄弟,这3兄弟又分别有3个儿子,9个男孩都到了适婚年龄。这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近四五年来春节前后的主题就一个,拜托能找到的一切社会关系,安排一场又一场的相亲。



2月2日,河南省开封市通许县玉皇庙镇,媒人谷吉良(右一)安排一对年轻人相亲,女孩的母亲在旁观察。小伙子在家长的催促下找女孩要了电话号码。(中国青年报记者 李隽辉  摄)


每年还不到腊月,王家的几个妯娌就开始四处奔走,张罗相亲的事,但能安排相亲的女孩实在太少,大多数时候,男孩们只能在网吧里无聊地度过。尽管各种网络社交工具也曾让一些农村男青年有机会在虚拟的环境中实践爱情兵法,但毕竟那大多是镜花水月。


9个男孩的相亲波折几乎让这个家族每年春节都被愁云笼罩,大一点的那几个孩子已经奔着30岁去了,按农村的习俗,过了30岁还没娶上媳妇,打光棍几乎就已成定局。


女孩稀缺,媒婆生意难做,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大龄剩男密集出现,不少剩男多的地方被戴上了“光棍村”的帽子。


武汉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刘燕舞近年来在国内多个村庄做田野调查,他观察到,一些农村的光棍率之前较为平稳,但从80年代之后开始急剧上升,“这个现象非常显著”。


他根据自己收集到的信息计算出,一些村里的剩男比例在3%左右,如果做个简单的估算,全国农村在峰值期大约有2000万左右的剩男,平均到68万个行政村,每个村就将有近30个剩男。


李树茁团队对300多个行政村的实地调查显示,每村平均大龄未婚男性达9.03人。其中,近80%的大龄未婚男性身体健康,没有残疾,“他们的失婚不是身体原因造成,属于被迫失婚”。


每年春节,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都会要求研究人员写篇回乡记。在这些乡村笔记中,几乎所有学者都把经济拮据列为农村剩男失婚的最根本成因。博士生刘锐曾讲述过一个辛酸的过年故事。


2014年春节,刘锐的同乡、37岁的邓长清没有回家过年。邓的母亲曾生过几场大病,家里没能积攒下多少积蓄,因此小邓初中毕业后就南下打工,希望趁年轻挣点娶媳妇的钱。然而由于学历低,只能靠打零工生存,几年下来,仍然没能脱贫。父母也曾找人介绍,但媒人看到小邓的家境,都摇头不愿接单。


不知不觉人到30,小邓逐渐感受到单身的压力。最让他难受的是,因为单身,年终回家不仅遭到兄弟奚落,而且邻居也会指指点点,父母每谈及此事就长叹。有一年,全家吃完团年饭,母亲借着酒兴提及此事,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小邓对家里的愧疚感日重,次年大年三十,他给家里打电话,决定不回来了。他说,现在找到一位带着两个小孩、即将离异的外省女人,希望年后人少时带着媳妇回家。放下电话,母亲大哭一场,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愁云笼罩了整个新年。


“现代婚姻鼓励个人能力,但个人能力由家庭文化决定,当经济上既处弱势,家庭教育又不足时,光棍就会被惯性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刘锐写道,“回到村里,长辈说得最多的话是,农村人要面对现实。”


争夺新娘


王飞龙夫妇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下手晚了,大儿子24岁了才开始替他张罗婚事,这时绝大多数的同龄姑娘早已成婚。


王飞龙说,自己家经济条件不好,儿子们也没太大本事,媒人都不待见。媒人给王飞龙甩下过一句话,现在家里条件好的男孩,十七八岁就开始相亲了,像你家这样条件一般的,现在才动手,难啊!



玉皇庙镇的媒人老杨家,门前的壁画上写着许多求亲者的电话号码。(中国青年报记者 李隽辉  摄)


王飞龙自己就是24岁结的婚。“那时候农村到处都是倡导晚婚的标语,乡上也得等你到24岁才给办证。可没想到,如今儿子这个年纪谈婚事就已经晚了。”


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轮回,王飞龙的父亲那一辈也是在十八九岁就得娶妻生子,那时候早婚是为了尽快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在经历了二三十年间的晚婚光荣之后,到了王飞龙儿子这一辈,又被“男多女少”的困境裹挟着回到早婚的路径。


华中科技大学 “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博士生夏柱智来自鄂东南的红村,他这几年回家过年时就发现,农村相亲订亲的时间大大提前,村里十七八岁的男孩们就已加入相亲大军了。用当地媒婆的话说,“现在女孩那么少,必须早早给占上”。


该中心另一位博士生魏程琳来自河南商丘,2014年回家过春节时,魏程琳意外地发现,18岁的堂弟阿坤已经订完婚,阿坤的父亲海叔正在实施下个计划,给16岁的小儿子张罗相亲。



2月1日晚9点,河南省开封市通许县玉皇庙镇的媒人黄继功在接电话。从腊月二十四五到正月初十,外出打工的青年们纷纷回到家乡。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的主题就是相亲或结婚,这几天也是当地的媒人们是最忙的时候。(中国青年报记者 李隽辉  摄)


海叔掰着指头给魏程琳比画,现在村里的女孩子少得很,处于相亲阶段的男孩子有10个,女孩却只有4个,你不抢,别人就下手了。“亲戚家的一个孩子都22岁了,还没找着对象,家里人为这事都快急死了”。


夏柱智介绍说,在他的家乡,春节前后,青年们陆续回村,许多人在这一个月内把婚姻的所有程序——见面、定亲和认亲、结婚全部走完。“办完没有证的婚礼,就各自外出打工,谈不上了解,年轻人是完成个任务,老人则是卸下副重担”。


西安交通大学的百村调查印证了早婚回潮现象。在其调研报告中写道:早婚回潮说明,在男女性别比失衡的大背景下,男性不得不采取早婚的策略来抢占稀缺的女性资源。


由于女性资源稀缺,争夺新娘的范围被扩大。“现在农村离婚妇女也很抢手。过去农村离婚女性大多被嫌弃,但现在也成了被争夺的对象。”


律师姬如松老家也在豫东农村,他告诉记者,村里去年离婚了12对,女的很快全都被抢走又结婚了,男方则只有3个再婚,其余很可能从此沦为光棍。“12个人里有个是我外甥,后悔得不行。”


姬律师的说法得到了媒人邓孟兴的证实。在他的小本上,二婚甚至三婚妇女都很枪手,“带着拖油瓶也没关系,因为彩礼要得少,越是离婚的,找过来说媒的越多。”老邓说:“我们这儿,离过婚的人再找,叫大媒,给媒人的礼钱都要多些。”


因为实在没有合适对象,一些贫穷农村的男青年的择偶标准一降再降,“只要拣到碗里的都是菜,相貌、年龄、交流沟通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姬如松告诉记者:“身体残疾、智力缺陷的女性也都有媒婆踏破门槛,只要是女的,怎么样的都能给说到婆家。”


在豫东一个村庄里,中国青年报记者发现,一户人家就因为无力给二儿子支付昂贵的彩礼,只得给他娶了一位智力有缺陷的女孩。女孩基本不能自理生活,家里人怕她跑丢了,只能成年累月地把她关在屋里,吃饭时,再把她放出来。


她的丈夫常年在外打工,几乎不与她一起生活。但对其父母而言,儿子成家结婚算是完成了一桩心事。“有老婆总比打光棍好吧”,年迈的父亲苦笑着对记者说。


一个笑两个哭


鄂中柴湾村的王飞龙没想到,他们弟兄仨在给儿子张罗对象时,竟碰到一个同样的难题:当相亲的女方听说,男方家里都是3个男孩时,都会不约而同地提出要涨彩礼。


女方的解释是,你们家男孩多,负担重,结婚时不多要点彩礼,以后不可能再从父母那里得到什么了。


这样的解释让王飞龙哭笑不得。他年轻时候找媒婆介绍对象时,如果说谁家兄弟多,那绝对是加分项。


那时候,如果没分家,男孩多,壮劳力多,挣得也多,家境肯定更殷实。即便结婚分家了,那谁家的兄弟多,能帮衬的人多,在村里就有话语权。而如今,兄弟多的男孩居然在婚姻市场上要减分。



1月30日傍晚,河南省开封市通许县玉皇庙镇韩朱岗村,第二天将要举办婚礼的许东东家为了迎接前来贺喜的街坊邻居,在家门前燃放礼花。这些礼花花了许家1000多元,能抵得上两只羊的价格。(中国青年报记者 李隽辉  摄)


华中科技大学 “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博士魏程琳在河南老家观察到的现象与柴湾村一致。同村的阿凌兄弟三个,阿凌是老大,相亲时,女方要12.8万元的彩礼,阿凌的父母也咬着牙同意了。可没几天,女方反悔了,理由是阿凌家兄弟太多,怕女儿嫁过去后过不上好日子。


魏程琳说,同村20岁的阿亮就更惨了,他家里4个兄弟,他是老大,根本没有媒人愿意上门。他奶奶说,人家女方家庭一听是兄弟4个,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魏程琳感概说,也就这十来年功夫,时风就大逆转了。


媒人邓孟兴把他手里的男孩分成了3类:一等男,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个子一米七五以上,有能力,城里有房;二等男,家里条件过得去,个子不能太矮,至少上过初中;三等男,经济条件差,身高低于一米六五。“但兄弟多常常一票否决”,邓孟兴说,如果家里有三个以上兄弟,即便条件不错的二等男,甚至一等男,都会降到三等男。


三等男基本上就是困难户。邓孟兴说,这两三年来,他几乎不给三等男介绍对象,因为成功的几率太低,说不成媒的话就收不到费用,瞎耽误工夫。


夏柱智在回乡记里记述了一个案例。这户人家有4个儿子,至今全都打着光棍, “鄂北农村婚俗,彩礼加婚房,至少20来万”,夏柱智写道:“要给4个儿子都娶上媳妇,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四兄弟中最大的已32岁,全家火急火燎,“全家最后的决定是,4个兄弟合作给一个儿子娶回一个媳妇”,夏柱智说:“毕竟不能断了香火!”


中国农村子嗣观念历来很强大。在豫东的孟庄村,中国青年报记者在与一位老计生干部的聊天中得知,当年为生男孩,村民想出了各种极端做法,“有把全家口粮都拿去交罚款的,有躲在外地几年不回来的,有离婚重娶的,传宗接代,惟此为大呀!”


“子嗣观念今天仍然根深蒂固,但是在当前剩男困境下,这种观念也在发生微妙变化” 。魏程琳说,巨额的结婚成本,把多子多福的逻辑颠覆了,“调研发现,在一些子嗣观念相对较弱的农村,独生子女已成为普遍现象;在子嗣观念强的地区如华南、华北农村,拥有两孩以上的家庭所占比例也极低。”


这也许就是农民的现实逻辑:必须要一个儿子来延续香火,但也拒绝更多男丁来增添负担。研究人员的判断得到了那位老计生干部的验证:“前年村头老邓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全家乐得合不上嘴,今年又添了孩子,抱出来一看是个儿子,当爹的哇地一声就哭了。”


饥不守道


“不干媒婆的人想象不到女孩稀缺到什么程度”,媒人邓孟兴说,春节前后,一个未婚女青年的家门口能同时停着四五辆车,车里满满地坐着四五位后生,都排着队,等着和女孩见面。


姑娘每天的时段已经被不同的媒婆承包了,一早起来,就坐在家里等着不同的媒婆按着时间段带着他们手里的男孩上门来。遇到姑娘觉得条件不错、顺眼的男孩,她会多聊几句,留个QQ号,加个微信。看不上的,冷场几分钟后,男孩只能知趣地默默离开。



玉皇庙镇韩朱岗村,一夜雪后,村里将迎来两场婚礼。(中国青年报记者 李隽辉  摄)


邓孟兴说,往往是他领着的这几个男孩还没聊完,另外的媒人就频繁地给他打电话催促,该人家的时间了。


一个女孩过年期间一天见十几男孩并不新鲜。邓孟兴印象中,有一个女孩一个春节就见了100多个男孩。


“那个姑娘条件不错,见了100多个男孩,总算百里挑一定下一个。可没想到,不多久,两人就吹了。来年的春节,大家听说这女孩又单着了,赶紧又来排队相亲,这一回,又见了90多人。”


“在农村婚姻市场上,女方已取得绝对优势,已经是完全的女尊男卑。”家乡在晋北的博士生李顺观察到,许多千百年改不动的风俗现在也改变了。


“在我的家乡,婆媳地位大逆转,特别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家庭,媳妇都得供着,婆婆得陪着小心,生怕哪点不如意,让媳妇跑了。” 李顺说:“婆婆疼的不是媳妇,疼的是钱呀。”


入赘为耻的观念也自然消解。“严峻现实让男人放下了面子,大家对倒插门也见怪不怪,甚至衍生出市场,山西吕梁就有专门介绍男性入赘到临近地区的媒婆,每人收费5000元。”


在皖南一个村庄,记者听说了王大超的故事。王大超家境贫穷,日子过得磕磕绊绊,眼看按常规结婚无望,31岁那年,他几乎花光所有的积蓄,从广西买了一个媳妇回来。没想到的是,才过了一周,新媳妇就跑了。王大超欲哭无泪,以为此生只能打光棍了。


又过了两年,33岁的王大超遇到一个寡妇,对方要求他倒插门。考虑再三,他最终决定入赘。这一举动震动四邻,因为这个寡妇其实是他的表婶,也就是寡妇的前夫是王大超的表叔。“让人感慨的是,这一圈几近乱伦的关系,没有遭到村民责难,相反获得了大家的同情和祝福。”


“适龄女性的严重缺乏,让农村剩男饥不择食,饥不守道。”婚姻生态失衡对传统伦理的冲击,让在各地进行田野调查的学者们感到震惊。


在一些特别贫困地区,大龄未婚男性甚至会采取“转房”的方式来结束单身。“转房”最为常见的是同辈之间的收继。在贵州山区,陈姓人家有兄弟4人,三哥在一次矿难中死亡,此时四弟已31岁尚未成亲。为了不让三嫂改嫁带走赔偿,也为了省去无力支付的彩礼,父母作主,让老四娶了自己的三嫂。


“‘转房’有违儒家传统道德,历代的村规民约也一再禁止,但在男性婚姻挤压的最低端,这种形式又死灰复燃。”


中国近来的人口普查数据及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数据显示,婚姻挤压在中国绝非个案,几乎所有省份的农村地区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女性缺失。更让人忧虑的是,“目前危机还只是初现,随着上世纪90年代以来出生的男性迈入婚龄,中国男性婚姻挤压的程度还会加重。”已研究此问题十多年的李树茁警告说:“更严重的危机还没真正到来。”

去年有多少人娶媳妇儿?”“7个。”

这是3月8日上午,习近平参加两会湖南团审议时和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州长郭建群的对话。

习近平问的是他曾视察的花垣县排碧乡十八洞村适龄男青年的婚姻状况。这个村是典型的山区贫困村,长期的贫困曾使不少大龄男子娶妻难。

一斑窥豹。一个偏僻山村的男青年能否“脱单”,让大国最高领导人牵挂在心,可见,乡村男青年能否娶上媳妇的事,已经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了。

我的家乡和湘西隔一座雪峰山,两地的语言、风俗相近,其中乡村贫困家庭男青年娶妻难的问题同样存在,而且比起三十来年前他们的父辈更为困难。

这些年,即使是贫困山村的村民生活水平比三十多年前提高了太多,为什么光棍娶妻更难呢?

乡村贫困家庭光棍难娶妻的原因主要有二:

一是供求关系失衡。在“计划生育政策”未全面实施的时代,中国社会特别是乡村男女比例基本平衡。而前二三十年强硬的计生政策在中华大地上推行,使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譬如说许多地区的农村计划生育执行此类土政策:一对夫妇头胎是儿子,坚决不许生二胎;如果头胎是女儿,该对夫妇缴纳罚款的可以生第二胎。那么头胎生了女儿的夫妇,为了续接上香火,生第二胎是背水一战,他们往往采取人工措施(譬如违法进行B超鉴别胎儿性别)进行干预。中国多出4000万光棍基本上是这么来的。

除了求远大于供外,另一个穷人家光棍难娶妻的原因就是随着市场经济和城镇化的加速,乡村女青年本人婚姻自主权更大,而其择偶的范围更广,从而加剧了婚姻市场中的“马太效应”。

在三十来年前,中国还是壁垒森严的“城乡二元化”社会,城镇户口的人是九天之上,农村户口的人则是九地之下。即使像《人生》中如刘巧珍那样漂亮、贤惠的农村姑娘,高加林进了城便舍弃了她。城镇一些轻度残疾的男青年如腿瘸或一只眼睛失明,甚至是聋哑人,在城里找不到老婆,去农村可以找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子。因为那时候户籍制度规定夫妻生育的儿女,户口必须随母方。也就是说,城镇户口的男子娶一个农村媳妇,子子孙孙可能都是农民。

当时农村青年普遍是迁徙不自由的,除了极少数人通过考大学或当兵提干离开农村,多数人只能被捆绑在土地上,他们的活动半径相当有限,这也决定他们的婚姻半径相当有限。一个漂亮能干的农家女子,也就只能在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内找一家比较殷实、家族强势的男青年嫁过去;而贫困家庭的男青年,也大多能在熟人社会里找一个条件更差的家庭的丑女儿。打光棍一辈子的男人,如我上文所说的那样,只是比例很小的一个人群。

三十多年的改开不但使农村青年有了一定限度的“迁徙自由”——尽管户口无法自由迁到城镇,但他们可以较为自由地去南方沿海打工;而且户籍制度也开了些许缝隙,子女的户口可以随父母任何一方。

如此,农村女青年婚嫁的天空变得非常广阔。农村女青年在城市中的适应能力普遍高于农村男青年,一群群妙龄女子涌进城里打工,其中漂亮、聪慧的,嫁给大学毕业、有不错职业的白领;条件一般的女青年则在工友或同乡中选择心仪的对象。甚至有些女孩,“宁为富人妾,不做穷汉妻”。而有些男青年家境贫困而自身条件又差——因为家境贫困往往决定本人自身条件欠缺,如初中都没读完,没有什么技能和手艺。这类数目庞大的男青年,往往连丑妻都娶不上。

供求失衡加马太效应,于是今日中国农村贫困家庭的男青年娶妻成为了大问题。而家有多名女儿的,倒是一跃翻身,扬眉吐气,甚至可以说是“奇货可居”。

上文我提到曾帮他做相亲参谋的六哥,他娶了六嫂后,为了生个儿子,夫妇俩成了“超生游击队”,躲到贵州的大山中。可还是连续生了三个闺女,家中两间土砖屋被计生工作队拆掉,稻谷、猪牛更是荡然无存,可谓穷得连“家徒四壁”都没有。乡亲们以为他家将穷苦一生,可等其三个闺女长大后,情况完全改观了。

这次春节回家,我和长兄给去年辞世的父亲挂新青——即长辈故去后,前三年是“新青”,子侄辈在正月十五前要上山扫墓,不能等到清明节。六哥等几位在家的堂兄弟也都过来了,闲谈间,我对他说:六哥,听说你家老三去年也嫁出去了,你现在轻松了,只是享福就行了。六哥并没有显出很高兴的神色,只是礼貌地应付了两句。

后来我听说,六哥对满女的婚事大为不痛快。原因乃是女儿未婚先孕了,挺着个大肚子,不得不尽快办酒过门。

这样的事,对女方家长来说,自然不是光彩的事,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故乡的乡村青年,除了考上大学之外,其他人无论男女,几乎都外出打工。未婚男女在一起难免产生情愫,你情我愿地睡在一起,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比起几十年前,乡村的风气开放得多,未婚先孕的女青年家长倒不需要有太重的道德包袱。比道德压力更重要的是因为女儿的未婚先孕,“议价能力”急剧下降。即便男方不能满足女方家长提出的条件,眼看着生米煮成熟饭,女方家长也只能罢了。

六哥的忧,则是他的亲弟弟七哥的喜。七哥的儿子三年前在外面打工,认识邻镇一位大他一岁的女孩,两人好上后就睡在一起,而且未婚先育,生了个儿子,结婚证是后来补办的,娶亲酒和孩子的满月酒合并在一起。据说,七哥放鞭炮去亲家公报喜,告诉对方有了个外孙,亲家大为生气,开始闭门不纳,好说歹说才开门,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七哥为此很自豪,昂首提胸走在村里,别人羡慕地对他说一句:你真是有福人,不用操心崽的婚事,省了不少钱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农村家境不好的父母,对儿子主动追求别的女子,将其哄骗上床采取默许甚至是鼓励的态度。而那些家境贫困和自身条件较差叠加在一起的青年,沉淀为婚姻市场中最弱势的一群,他们只能充当看客和羡鱼人。无家无室,终身何依?

我的家乡湘中地区,重男轻女观念可谓十分顽固。如新化县、冷水江市、新邵县一带女孩子曾有一个别称叫“也好”。此别称的来历是:旧时农家生了小孩,必定会放鞭炮去岳父、舅舅、姑姑等至亲家里报喜。长辈如果听说生了个男孩,会满面堆笑、发自内心地连声说道:”好,好,真好!”如果得知生了个女孩,则客气地说句:“也好,也好”。

中国传统社会重男轻女,看起来是男子能传宗接代、延续家族的观念导致,但仔细分析不外乎是经济基础和社会结构所决定,说到底是利益考量的结果。农村俗谚“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说女儿是给别人养的。在古代农耕社会,这些话毫不夸张。当女孩嫁给别人,除了逢年过节买礼物来探望父母外,确实很难给娘家是实质性的帮助。而娘家家庭乃至大家族的财产保值增值、老人的赡养,全靠儿子。招赘无非是将女儿留在娘家,女婿变成儿子的角色。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男的是社会公共生活的主角,有可能读书当官,光宗耀祖,女儿再有才华,也如《儒林外史》中的鲁编修看着他那个八股文做的十分好的女儿鲁小姐感叹道:“假若是个儿子,几十个进士、状元都中来了!”

这样的社会结构下,你能让父母不重男轻女吗?而今,女儿女婿赡养父母十分正常,而且女儿比儿子对父母更加体贴,更由于女孩子在农村婚姻市场中处于强势地位,现在家乡那些只有女儿的父母不再灰头土脸,自感低人一等了。过去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现在是谁家的女儿也不愁嫁——只要她愿意。剩女和光棍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类问题。那些有几个男孩而家境不好的父母,则愁苦不已。湘中农村女孩已明显有“也好”变为“真好”的趋势。这一切,无非是时势异也,利弊发生了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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