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27南园漫笔：老人与孩子

陈春

老人九十多岁了，因为家里的老屋拆迁才搬到这里，脸庞清癯，看起来精神不错，听力很好，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问题他都一一回答，思维清晰，语速很快，声音响亮。

老人左眼因为前几年一个关于鼻子的小手术受了影响，另一个眼睛视力非常好。在书籍和影集上都 能很快找到需要的信息，指给旁边的人看，还俯身做一些必要的讲解。我不知道，孩子们的到来会不会给老人造成影响，这是一个很安静的所在，老人此刻的神情却 是很兴奋，在封闭阳台上的书架上，忙碌寻找一些书籍和影集，其中似乎夹杂还有一些信封，孩子们面对这些泛黄的书籍和老照片显得很珍惜，用手摩挲着，相互轻 声交流着，单纯而明亮的眼睛里显出很多好奇。看到老人的照片，几个女生惊呼“真帅啊!”老人很开心。

孩子们或许不知道，伴随这些照片和文字的翻阅，他们正穿越时光，回到民国时代抑或解放初年。照片上那个英俊小伙，是老人的大哥年轻时留影，神采奕奕，眉宇间儒雅淡定，老人讲他大哥是上海师范大学的教授，去年刚刚逝世，享年103岁。早年在通州也办过学，启迪民智，与刘瑞龙等中共抗日将领交往甚密，影集中似乎也有他们的 合影，从神态上看应该是一个比较悠闲的时段，脸上洋溢着年轻的神采。老人排行老三，很健谈，很达观，那些隐在岁月里的故事在他的叙述里此刻呈现在那里，也 许在一些片段细节上已经无从考证，但这种来自民间的活生生的历史信息是无比珍贵的，焕发生命传递的热情。

老人的哥哥晚年有一本自选的文集，自费刊印了一些，家族成员每个家庭留存一本纪念。老人很小 心的从书架最高处抽出来，双手捧着放在桌上，封面做的很素雅，孩子们凑在一起翻阅，里面有家族往事回忆，也有纪传体的人物小传，对至亲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做 了文字上的留影，文字质朴，娓娓道来。文集最后还有家族年谱和他自己的编年纪事，非常详细，可见这位百岁老人一直以来有记录的习惯，否则很难有这样详细的 记录到月份的个人事件。在孩子们阅读的时候，老人在一旁安静地站着，只要有孩子提出问题，他会立刻回答，直到孩子解惑为止，孩子们在老人面前的神情也显得 专注，他们在这里获取80年前的历史、社会、生活信息，有些信息书本上或许也没有，只有老人生命经历独有的，今天的分享无可复制。

等孩子们到别处去，我们和老人又聊了一会，聊聊他们那个时代的变革，动荡，以及这许多年的平淡日子，老人思维敏捷，记忆力也很好，许多场景细节都还是清晰如画……

那日是个阴天，间或有些小雨，窗外蒙蒙阴郁，赐予一段怀旧的时光，临走的时候，老人送出走 廊，我们进电梯的时候，回望，老人也正转身进屋。我在猜想，老人或许进屋将刚才一一展现的记忆慢慢卷起，把文集送上书橱的高处，然后轻轻关上玻璃门……这 个院落又将恢复往常的平静，平静的市井生态。然而，已经不一样了，孩子们已经带走了那些记忆，或者说记忆的一些细节，这个上午已经成为他们自己生命的一个 片段了，下楼之后孩子们尽管依然是嘻嘻哈哈，尽管依然是时尚话题，但在今后某个安静的时刻，一定会有孩子想起今日的际遇，想起那种老照片的沧桑，想起过往 的人与事。

这样的游历和访谈本身是否也是教育的一部分，宽泛一点讲，未尝不可以，青春躁动的孩子们需要安静的心态与沧海桑田面对面啊！谢谢张老师给孩子们提供这样的活动，也祝那位老人健康长寿！